第二日,天儿将将大亮,紫薰便起了来,更衣梳妆。这几日摩严受天山掌门尹洪渊之邀赴宴去了,紫薰便只要自己温习课业,倒也觉得轻松许多。 打开窗户,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味。紫薰见霓漫天还在睡着,便在梳妆台上留了字条:“漫天,我出去走走。” 长留山风景甚好,根据方位的不同,会呈现不同季节的景色。紫薰漫步许久之后,立住了脚步,呆怔惘然地眺望着绝情殿所在的方向。 这时,一阵清亮柔婉的琴声传来,带着点莫名的惆怅,直直穿透她的耳膜,沁入她脆弱的心房。 紫薰眸底闪过一丝不可见的哀戚,这琴音竟触动了她的心弦,那份哀怨,那份凄苦……是谁? 紫薰独自一人循声探去。 穿过花圃,紫薰极目一望,果见不远处的亭子里隐隐约约透出一抹浅紫色的纤秀人影。她随即信步朝紫衣女子走了过去,不久,已然立定亭外数步之处。 紫薰仔细地端详亭中女子,她穿着一袭淡紫色丝绸衫裙,低埋着头抚琴,因背对着她虽然无法窥探其样貌,但必定是一名绝伦美人。 紫衣女子心无旁骛,专注于琴弦之上,凄美的琴音,深深地感染了紫薰,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情绪渗入她的心间,令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琴声突然戛然而止,紫衣女子缓缓地转身扬首。紫薰倏地一震,全身宛若遭雷电一击,原来是火夕! 火夕的眼中亦闪现一丝惊异之色,但也只一瞬,她站起身,轻柔有致地向紫薰问好:"原来是浅夏呀!" 紫薰轻轻应了一声,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两人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没过多久,两人同时开口: "那个我……" 又一起停住,两人互看一眼对方: "你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停顿好一会儿,竟第三次同声说道:"还是我先吧……" 紫薰和火夕禁不住相视一笑,让沉闷的气氛轻松不少。 "火夕姑娘,很抱歉打扰到你。"紫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火夕不过是闲来无事,排遣清闲,谈不上打扰。"火夕语调柔和如同宜人的微风。 "火夕姑娘弹得太好了,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 "谬赞了,火夕受之有愧。" 一来一回后,一时间又无话可说,整个亭子中只有她俩,四周静寂无声。 还是紫薰率先打破沉默,迟疑地说道:"你……你很像夏紫薰。" 火夕浑身一颤,用一种极为复杂又难掩忧伤的眼神凝望着浅夏,好半晌才困难地说:"像又如何呢?终究不是她……" "可是,你很像,几乎一模一样。"紫薰幽微低哑的嗓音若有深意。 火夕倏地呼吸一紧。 "我知道是为什么。"紫薰又说。 火夕默然垂下头,乌亮若黑缎的漂亮秀发掩去了面上表情,无法得见。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刻意地模仿着紫薰,而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爱上了白子画。 紫薰喟然一叹,走进亭中,停在琴边,手指随意拨弄琴弦好一会儿,抬眸看向火夕:"你琴音中大有哀怨之意,想必是为情所苦。" “我承认,我一直都是在模仿着夏紫薰,谁叫……谁叫子画喜欢的人是她!”火夕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身,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将一切都豁出去的决然表情:“我从小就喜欢子画,他也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偶然从师祖口中得知子画爱的是七杀的祭司,夏紫薰,于是我开始模仿她,小至衣着打扮,大至行为举止,一点点地改变自己……” “可是,”话说至此,火夕的声音已哽咽,美丽的眼睛里也有了泪光:“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只爱夏紫薰,别人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火夕痛苦地闭上双眼,温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沿着她的面颊滑落而下:“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爱上了一个看似深情其实是最无情的男人,他的深情,只给一个人……”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紫薰长叹一声:“也许夏紫薰也未必有你想象得幸福。” 蓦地,火夕睁开眼,站起身,看向紫薰,骤然朝她接近:“你怎么知道?你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就是夏紫薰!”紫薰抬头,拂去伪装的面容,火夕的眼睛睁大了,看着紫薰仿佛是镜中的自己。 “火夕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子画的爱,是沉重的,也许有一天,爱累了,便不爱了。”说这话时,紫薰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纠住,只觉得凄楚得想落泪。 “你竟然这样想?” “我来自七杀,素不喜仙门中人道貌岸然,却不知为何与你如此投缘。”紫薰听着鸟叫,没由来觉得心神俱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