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瑶姬醒来被人伺候着梳洗回了琅院,不一会儿桦烨就领着一群丫头进来,说是如今她是候爷的妾室,以前的衣服首饰自然不能再用,要全部换掉,这也是侯爷的意思。 面前是京中最好的衣料,往日里只供给宫内娘娘或名门贵女,这里面还有几匹雪绡缎锦,即便是皇帝也千金难求,如今却要裹在她一个妓子身上,若是这些料子有情绪,怕也不堪受辱,宁做玉碎,不为瓦全,瑶姬这样想着,便轻笑出声儿。 “夫人,这些料子可还满意?”桦烨问道 “满意。” 桦烨躬了躬身,便去安排将这些料子送去赶制成成衣。 这人来的快退的也快,不一会儿这琅院又静了下来,瑶姬见床铺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齐,想必那两个丫头收拾的,她们今早见她从主院来,也没多问,心中怕早将她定为上不得台面的人,夜里还巴巴去爬床,这府里有过这么多夫人,还没她这个做派。 瑶姬透过窗户,看向院中盛开的花,手下意识地去缠胸前的头发,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头发早就盘成了妇人鬓,愣了片刻,她恍惚一笑,脸上不见往日的轻浮。 水红的纱裙拖曳在地,她躬着身子折掉那朵开的最盛最红的花,拿在鼻尖轻嗅,很香,香得腥气扑鼻。 “云裳夫人怎么死的?” 后面的两个丫头低着头不安地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吱声,瑶姬捏着那朵花回身盯着她们,沉吟片刻,那花指着左边的丫头 “你说吧。” 那丫头慌张了片刻躬了躬身,还是小声的说了云裳夫人的事 “侯爷把云裳夫人喂狗了。”那丫头微微抬头看了看她脸色,发现她只有一瞬间的惊愕,倒没有恐惧,便放下心来。 “在这里吗?” “.....对。”犹豫了下,那丫头还是轻轻点头。 那就难怪了,瑶姬冷了脸,扔掉那枝花,眼睛望着花丛不知道在想什么。 “找人把这些花全铲了吧。” “是。” “全种成竹子。”见她们脸上犹豫,瑶姬问,“怎么,还要和侯爷说才行吗?” “没有没有,奴婢这就去和管事的说。” 那丫头福了身,立马就退下去了。 侯府的办事效率就是快,午时一过就来了几个工匠,几个来回就把那花铲了个遍,只留了几棵树,院子一下就空旷起来,地面泥土翻飞千疮百孔,瑶姬将纱窗放下,坐在房间里冷眼看着院里。 后面的丫头轻轻摇这罗扇,大气都不敢出,这新来的夫人不怎么笑,有时候盯一处地方就一直盯着,总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侯爷一般什么时候在府里。” 摇扇的丫头回过神来,“侯爷上午回去宫里协助皇上处理政务,午时宫里用了饭就会回来。” 当今陛下才十岁,侯爷受先皇所托辅佐新皇政务。 明面上这么说,可是谁也不信,这李家的天下,王爷们多了去,于情于理都不会给你一个姓宴的异姓侯爷把持朝政啊。 所凭的不过是他手里的滔天权势,朝中大臣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宴慎的,他又有兵权在手,谁敢质疑他,皇室也不过仰着他鼻息过活而已,若再不夹紧尾巴做人,可就没命活了。 这也是瑶姬选他的原因,任凭玉楼后面纠缠了多少势力,总左不过宴慎这个侯爷。 瑶姬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准备去找宴慎。 那处水榭,宴慎又在下棋,瑶姬让跟着她的丫头退下,独自站在回廊处盯着那个坐着的身影,宴慎其人阴险狡诈,可是两日的相处,瑶姬发现传闻与事实有些出入,她稳了稳心神,端着毫无破绽的笑意,走到他身后,然而他却没有会头,全心投入那棋局中。 她绕到他对面坐下,“侯爷?” “嗯?” 那人眼皮都没抬,仿佛没见到瑶姬这个人,嘴上却应着话,她想到了玉楼里的提线人偶,瑶姬眼色深沉,越发笑的明艳 “爷,我不喜欢玉楼。” 宴慎终于抬起头来,嘴角一勾,“既然不喜欢就推了它。” “侯爷对我可真好。” 宴慎虽然有权,可铲除玉楼可没那么容易,如今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真有这么重吗,瑶姬不信,只觉得从进了侯府,一切都变的古怪。 对她十分容忍的宴慎,昨夜的怪物,以及空旷的候府,原以为像宴慎其人肯定周围暗卫多,可如今她却不得不怀疑,这侯府是个空壳子,如此一想,六月艳阳天都觉得背脊发寒,再看着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宴慎,瑶姬脸上的笑也变得僵硬起来。 宴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棋局,黑子占了先,瑶姬看了会儿,发现他好像在努力使棋局持平,坐了片刻,瑶姬安静地离开了。 又到了夜晚,瑶姬在枕下藏了把刀,瞪大了眼睛等着那东西出现,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夜色黑沉,寂静中总能让人回忆过往,瑶姬陷入回忆里,她是个没有过往的人,,什么是没有过往,从她真正清醒时就在玉楼,脑子里的记忆像是被人硬塞进来的一样,模糊不清,连里面的人都辨不清长像,可她又万分肯定那就是她。 仿佛一夕间,她就会跳舞,是个合格的玉楼花娘,可是技艺如何学的她却一概不知,更重要的是,她在玉楼里看到许多影子,那些影子缠着她窃窃私语,说她会被一个叫宴慎的男人带走,会成为最尊贵的皇后。 影子说瑶姬是天生的美玉,玉楼是个藏满蛆虫发臭的地方,在那儿的都是腐烂的或正在腐烂的尸体,此后她总觉得玉楼恶臭无比。 那夜影子纷纷告诉她,宴慎来了,瑶姬血液开始沸腾,灵魂变得鲜活,仿佛她的生命就是为了迎接宴慎而已。 作为回报,她答应那些影子会 推倒玉楼,让他们重获自由。 瑶姬眼皮一搭一搭,在回忆中开始睡去。 咯吱咯吱,那声音像贴在耳边一样,瑶姬睁眼,惊恐凝在喉咙里发不出来,眼前是带血的人,皮肉都没有了,骨头上贴着残肉,眼珠子吊在眼眶下,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瑶姬。 “啊!” 尖叫声化破黑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