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骑虎难下岂恣意 槛内嚎啕枉忏悔(1 / 1)红楼之荣府长房首页

刑部天牢是大青朝第一监狱,相较而言还算条件好的地界。但有钱人家的茅房也当不了没钱人家的卧室,即便大监打发了牢头开路警示,金琮的脸色依旧难看,把颜氏的衣襟抓的越来越紧。  金晏慢半拍与牛松赶到天牢门口,巴巴等着救星的副监顾不得许多,领着皇子尚书便往牢里走。  颜氏是能背得了《大青律》的,一路走一路跟金琮讲刑罚,把个天牢大监佩服的五体投地。  “姐姐。”金晏终于在天牢中间追上颜氏,看着侄子无恙长松一口气,“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颜氏反问:“我们怎么就不能来这种地方?”  金晏扯虎皮:“父皇让弟弟来领太孙回宫。”  颜氏伸出手:“旨意呢?”  金晏无奈:“是父皇的口谕。”  颜氏笑了笑:“质郡王,太孙之所以跟我起居也是当众讨得皇上口谕的,那会儿您在场吧?现今又是口谕,咱们以哪个作准?横竖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答应了我又来指派你吧?”  金晏改打感情牌:“姐姐,太孙还小,万一吓着他岂不让您费神?”  “taizu皇帝在他这样大时连坟地都睡过。”颜氏不再理会金晏,继续教导金琮,“刑法不分家,自秦汉以来,历朝君王虽然多以儒术治国,实质则是外儒内法,一位典型的英主就是刚提到的汉宣皇帝。”  金晏二人没法子,只好跟随步伐以便照应。  既是探监,颜氏自然早就定准了目标,望着前头遥遥驻足:“那边比旁的地方干净许多,又是男牢女囚的相邻点,你猜一猜是什么缘故?”  金琮想了一想说:“家人多花了钱给管事,要不就是他们有能干的亲戚在外面。”  “真聪明。”颜氏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看看去。”  “姐姐!”金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颜氏笑道:“瞧见没,你六叔的脸都白了,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金琮疑惑道:“六叔?”  颜氏抚了下额头的疤痕:“是不是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金琮认识的人不算多,亲外公亲外婆亲舅舅绝对列在其中,他也不过有些发懵,何弈父子就是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太孙!”  “姥爷?舅舅?”金琮终于省过神来。  何弈是有名的持重之人,见着外孙也难免方寸大乱:“太孙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金琮愣怔道:“是姑妈领我来的。”  颜氏已经推开金晏跟过来:“表舅、表哥,许久不见了。”  越城郡主与何弈是正经的姑舅表亲,往日这样称呼是有礼数,此情此景之下直令其全身颤栗,扶着铁栏哭跪在地:“殿下——”  颜氏把两个大食盒接到手里:“闲着没事儿,我带琮儿进来长长见识,顺便给表舅舅妈送顿便饭。”  何弈颓然:“是臣有负殿下。”  颜氏看着明显被吓到的金琮敛收和气:“琮儿,你看到了,哪怕是皇太孙的亲外公亲舅舅,在taizu皇帝的子孙治下也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何弈仰天号恸:“罪臣之过,集九州镔铁难以铸造。”  “公主千岁,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何法章之妻听到这边动静,忍不住哭叫起来:她的长子本至议亲年龄,平空遭受无妄之灾,好好的太孙舅妈、总兵夫人沦落囚牢,心中自然万分气苦。  颜氏没有理会,金琮终于镇定下来:“姑妈,我去跟皇祖说一说,放了外公和舅舅他们,放了他们好不好?”  “琮儿,你曾问我,‘既然六叔祖与七叔祖都不算坏人,皇祖父何必将他们永远圈禁起来?’,我今天可以告诉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颜氏冷声道,“他们敢做错事,就是因为仗着你这个皇太孙做靠山,即便现在受了惩处也不必畏惧,将来等你做主,照样可以作威作福!”  “千岁!”何法章大惊失色,“何家也是康王爷与越城姑母的外家——”  “原来你们竟是知道的。”齐鲁公主蕴显厉色,“我颜曌虽然天生跋扈,自忖未曾失礼于母族外家,若是不顾亲情满盘算计,表哥未必就能稳候国舅之尊吧?”  “千岁厚德何氏岂能不晓?概因疏管内宅,愧对千岁、愧对郡主”何弈磕一头求道,“刀剐火烧,罪臣任凭处置。”  “琮儿,今日也逛的够了,咱们打道回府!”颜氏轻描淡写地说,“晚上给你讲《外戚传》。”  “姐姐,父皇和太子正等着弟弟的消息,您看——”金晏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试图将侄子抢回宫中。  颜氏好像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六弟,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大度一些,上份请恩折子求皇上宽赦了何弈全家?”  “这个——”金氏遗传铁律:有恩不报是真小人,有仇不报是伪君子!金晏有些纠结,“若轻施恩典,将来援引成例后患无穷;如要按律处置,皇太后祖母与太子的脸上恐不好看——”  “我说的不算,你说的更不算,皇上说的未必算。”颜氏看向金琮,“症结在这儿。”  金晏没能完成使命,如实在御前把今日见闻回报。  “辛苦六弟了!”金昊望向皇帝,“父皇,太子妃失德,何家失势,能教导琮儿的只有齐鲁公主一人而已。”  “你就不怕——”皇帝点明隐忧,“闰儿可是荣国府的外孙。”  金昊犹豫了一下说:“琮儿与闰儿的将来在儿臣身上决断。”  皇帝颔首:“罢了!”  天牢的见闻吓到了金琮,喝下安神汤后才得入睡,夏莲在剪烛花时踌躇道:“主子,您可还愿扶持太孙——”  颜氏叹口气:“千头万绪难分解。”  “主子,常言说‘外强可挡、家贼难防’您别看现如今二房消停,真要出一位皇太孙,——有您和大爷在不必担忧,等小主子们当家怕是有的鱼头拆,万一惹下牵连九族的祸事,怕要白受无妄之灾!”  颜氏放下书:“你坐下,咱们聊聊体己话。”  “是。”夏莲放下剪刀坐在颜氏的对面。  “你跟我有十三年了?”颜氏感慨,“四个丫鬟,独你是有品级的人,如今跟着我算委屈了。”  夏莲苦笑:“不是跟着主子,奴婢也难见天日。”  “见着天日未必是好。”颜氏面容寡淡,“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君不君臣不臣,想退一步都是不能的。”  夏莲宽慰道:“主子,您是警醒的,一定能护得小主子富贵绵延。”  “难呐!”颜氏仰起头,“你是内卫,深谙家国之间的波谲云诡,何况世事都难预料?纵使齐鲁公主能左右未来大青的储位,琮儿待葵儿兄弟未必不如闰儿吧?”  “主子,您既明白这个道理,尽心尽力就好,总还有大爷在呢。”夏莲又道,“再者您有四世之功,即便小主子们不能如大爷一般封狼居胥,好歹得个一生富足容易。”  颜氏摇摇头:“也不见得,现在不是已经有人说‘齐鲁公主倚先皇圣宠,沽名拥戴为恃,假东宫亲和,仗命数欺凌’。又说皇上本为嫡裔正统,深得先皇心意,继承社稷为天命所归,并非一人一言决断。”  “听着是有道理,实际为奉承之言,义直郡王谋反也不是虚造出来的。”夏莲不屑地说,“再者您的爵秩是因救驾而得护国而升,哪怕忠廉王谋逆案,其中因果也是天知地知,与争储夺嫡有何相干?”  颜氏摸着额头起身:“既然涉于朝政,等你们大爷回来再去计较。”  夏莲一边跟着铺床一边说:“主子,奴婢觉得您还是偏向太孙三分,否则不至于在这档口把他接到府里小住。”  “离得近了不容易犯糊涂。”没有针对的一句话道明了颜氏的处境,夏莲自然明白,守着皇太孙主子才不会下定决心置太子妃与何家陷入绝境。  贾政与贾珍已然有意推动太子妃废位,到那时太孙换人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贾赦并不同意,如今倒算势力尚为一盘散沙,王子腾亲给贾赦父子修书,希望内外配合把金闰推到皇太孙的位子上,贾赦不以为意,又专门嘱咐贾琏:“元春为东宫侧妃,皇太子和你年龄相当,哪怕废妃废子,陛下与主子娘娘也会为他另择名门淑女迎娶入宫,且轮不到元春上位。”  “父亲说的是。”贾琏想的也差不多,“儿子回书劝劝岳父。”  贾珍一向跟着荣府的步调走,自然不会与贾赦唱反调,贾政自诩方正君子,也不敢把谋划储位的事儿摆在明面上。除了零星几个御史在上书中言及,废位的事儿尚在搁置之中。  自打亲见外公母舅关进天牢,金琮明显不及早前开朗,颜氏并不在意,等三地钱庄的账簿送来后又教他打算盘,愈发加重了皇帝对孙子会被引上斜路的疑心。  重阳节至,早先收集的药材已然齐全,颜氏请旨,摆全副执事前往温泉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