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杭渡一路上倒没主动和陆月说话,他能想到陆月有多不安,这种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他也不是没经历过。看到这样的陆月,他就会记起那年自己只身到国外的情景,迷茫又无助。他找不出话来调节这样的气氛,能做的就是带着她走,不让她迷路。 陆月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快到教室时,周杭渡回头问她:“能记着路吗?” “差不多了。”陆月上前和他并排走着。 周杭渡接着说:“咱们班是高二13班,这儿是老师办公室。”他停下指了指身侧的门,又道:“往前走第二个就是教室。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看他安排在哪儿坐。我估计啊,就是唐拾旁边那个空位了...” 一听这就要见老师了,陆月咽了下嗓子,心脏好像又跳快了...轻声对周杭渡说:“你回班吧,外边冷,我还不知道得多久。” “那行,班主任姓任,人挺好的,你不用紧张。” “好。” “那我先回去了,里边要没人你就先进班找我。”说着便回了教室。 陆月深吸一口气,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里边说了声“进”便推门而入。里边共有三位老师,陆月正准备开口询问,只见一位面色和善,戴着无框眼镜,看上去有40多岁的男老师站起身问:“是叫陆月吗?” “是。”陆月点头。 “你家长已经和我联系过了,手续什么的也都办过了,你校服到了的话我会通知。一会儿我直接带你去教室就行。”班主任说。 “好的老师。” 班主任喝了口茶,接着说:“就是这个座位吧,现在只能暂时给你安排到后边了。还有一周就要期中考试了,我们到时候会按成绩换座位。”又道:“我也知道这边和和你以前学校学的内容可能不太一样,也别太有压力,尽最大努力就好,反正座位是有机会调的。” “没关系的老师,我坐哪儿都可以的。”陆月自知自己的水平跟这儿的人没法比,更不敢奢求什么座位了。 班主任看陆月是个挺懂事的学生,也没多说什么,只问她是否要做自我介绍。陆月婉拒,她实在不擅长这些。 在许多好奇的目光中跟老师走到后门口,班主任告诉她最后一排靠窗那侧走廊旁边的位子是她的,还强调里边的座位不能动。陆月没多想,道谢后便去了自己的座位。 或许是班主任在后门守着的缘故,虽未到早读时间,班里的人都已开始读书。班主任刚走,正在收拾桌子的陆月用余光看到不少人往她这儿望。 她鼓起勇气,管理好表情,也抬起头看了一圈。和无数只眼睛对上,班里突然静了下来,好像都在等她说什么,她却低下头继续整理课桌,不发一言。同学们也各自扭回头,该读书读书,该讨论讨论。 陆月知道自己一定太冷漠了,她不敢再抬头,甚至没敢去寻周杭渡的身影,她能想到那些窃窃私语中对她的各种评论。正懊悔自己的不近人情,突然听到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月心里有点激动,抬头看是自己前排的女生,含笑答了一声:“陆月。” “我叫王页,欸,我同桌叫杨月,”说着拍了拍身旁那个低头背书的女生,接着道:“有缘吧?” “嗯嗯,”陆月朝那女生点了下头,“你好。” 那女生眼镜快滑到鼻尖,一脸没睡醒,眯着眼仰头跟陆月打了招呼。 前排的同桌俩都挺热情,三人简单聊了几句。 “快到点了,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们就行啦!”叫王页的女生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后排几个男生踩着铃声陆续坐到了位置上,看到陆月眼神里尽是神秘的笑意,还有人意味深长的说: “又来新人了...” “勇士啊...” ...... 陆月很是不解,与她隔了一个走廊的座位上的男生主动问:“谁让你坐这儿的?” “班主任,”陆月本就疑惑,便接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等你旁边的那个人来了就知道了。”周围几个男生也都是含笑不语,那人又说:“他什么时候来还不一定,你估计还能多坐两天。” 前桌王页忍不住冲那人斥道:“李诚轩你可快闭嘴吧!一会儿语文老师来有你受的!”说罢又朝陆月说:“别理他,老任让你坐这儿就没事儿。” 陆月点头,心里却明白,旁边这位很有可能是个恶霸。对这人形象的各种猜测随之而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嗡嗡的读书声中突然掺进高跟鞋踏地板的“邦邦邦”声,一道白色身影风一般从后门闪过。班里读书分贝突然提高,被各种古诗词充斥着像是要把整个教室炸开,还有几个男生自成一格,眼看就要把嗓子吼破。 陆月抬眼,那老师站在讲台上,眉头紧蹙,怒目巡视下方,倒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在黑板上写了早读任务便扭身离去。 这可能是陆月见过的最凶的语文老师了... 一个早读下来,陆月可算松了口气。语文老师中间随机抽了不少人背书,陆月一边紧张着一边还要努力背书,可以说是心力交瘁。抬头看到周杭渡已经到后门了,陆月迎上,周杭渡却没往外走,对陆月说了声走吧,班里没走的人震惊的看向这边,还有同学问道: “你们认识啊?” 周杭渡嗯了一声,说:“是我表妹。” “啊?”那人有些讶异。 看陆月已经到跟前了,周杭渡也没等别人再开口,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叫上陆月就走了。陆月紧跟其后,也没和别人打招呼。刚出了教室,就听到周杭渡问: “感觉怎么样?”又笑道:“他们都说你高冷呢。” 陆月无奈道:“很明显么?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的,等以后熟了就有话聊了。”周杭渡说。 “你知道我同桌是个什么样的人么?”陆月没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他们都说我坐不久...” 周杭渡脚步稍微顿了顿,这个唐拾挺神秘的,关于他的传言太多,周杭渡又不喜欢打听别人,知道的就很少。 陆月看他有些犹豫,神色还有些严肃,又问:“是不可说的人么?” 周杭渡觉着有些好笑,就把自己知道说了:“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人。只是这人不常来学校,我也没和他搭过话,对他不太了解。”接着道:“至于其他人说你坐不长,当然也都是他们的猜测。因为之前的确有几次调座位,坐他旁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轰走了...” “啊?”陆月有些吓到,“那我是不是也会被轰走啊...” 周杭渡失笑,“他会不会轰你,这谁都说不准,不过别太担心。”他说,“咱又不招惹他,就算他不让你坐了,也是他的问题,大不了另找位置。” “你都这么说了,我估计我真是坐不了太久。”陆月叹道。 一出教学楼,秋风便迎面把人吹了个透心凉。周杭渡裹了裹薄薄的校服外套,接着说:“期中考完就能换座位了。” “这个考试我是抱不了太大希望...现在就努力别拖了你们后腿才行。”陆月说,“你们班一般最差能考多少?” “最差啊...”周杭渡想了想,道:“460、470左右吧,看题的难易程度了,难点的时候最差也有考430左右的。” 陆月这回是真的没一点信心了,她的成绩也就和人家最低的差不多。现在学的还不一样,这边的考试肯定只会更难... 周杭渡看她不说话,宽慰道:“考试而已,你又是刚来,这次没考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多少人被考试折磨的焦头烂额,羡慕还来不及呢。” “可我这差距真的太大了...”陆月有些沮丧。 “也不慌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赶。”周杭渡说,“这样,今天自习课我先简单列个考试大纲给你,你这两天心里有个数。后天周末,我正好也没事,再给你详细讲讲。” “那真是麻烦你了。” 周杭渡也客气的说道:“没什么的,正好我也能复习,再把东西梳理梳理。”又笑道:“你可别嫌弃我的水平啊。” 陆月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啊,我谢你都来不及呢,” 周杭渡领着陆月到了一家粥店,看招牌上的“粥”字应该是昨晚陆芸买的那家。周杭渡直奔一个靠窗的位置,边走边对陆月说:“这家店是陆姨认识的人开的,她后来在这儿给我订了早晚的位置,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要到这儿就能上。我也没什么忌口,就让他们照着菜单每天轮着做。” 帮陆月拉了凳子后他又接着说:“陆姨跟我说她也给你订了,她有给你说吧?” “这个她倒没和我说,只说让我跟着你吃饭。”陆月说。 “也是,她估计怕你不明白。你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你看看菜单可以让他们下次提前做。或者要是怕吃腻我带你去别处吃。”说着又低头小声道:“不过你可不能跟陆姨说,她觉得外边的东西都不干净。”说罢自己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想尝尝外边的饭,还能和同学一起...” 说话间早饭都已上齐,陆月吃了口粥,说道:“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也不用费时间去买饭了。我吃东西上也没什么挑的,这些就很好。”想了想,又说:“外边的饭你要有想吃的,随时带我去就行。” “那咱俩可是同伙儿了。”周杭渡眯了眯眼。 陆月点头同意,吃了个早饭,两人的气氛好像又自然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太阳也出来了,秋风暖阳,让人神清气爽。 没有人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会有那些同情的目光,更可以不去想伤心的事。 陆月再次看着依旧陌生的学校大门,没了恐慌,倒是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