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方这两天其实在国内出差,但是因为有推不了的应酬,才迟迟没有回s市。 那一声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就是在他旁边的包厢里传出来的。 里面场面一度混乱。 原来是催债的,找上了欠债的人,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人,没想到,还动起手来了。 纪远方对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视若无睹。以前,他还算个热情洋溢,充满正义感的少年,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国外,对别人的事,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他走过那间包间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叫住了他。 “纪总。” 纪远方站住脚,转过头,精准地找到了那道声音的来源。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 说来也巧,那人正是金祺。 金祺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心思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前几天在国外,在纪远方那里吃了瘪,心里不痛快,回国后,“好友”介绍新朋友给她认识,跟着大家一起出来玩。 “新朋友”帅气,大方,差点就让金祺动摇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富二代”是个“负二代”,生活奢侈,入不敷出,借了不少高利贷。 于是,今晚,她就无故陷入了这场斗殴中。大小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又不是在s市,谁认她这个大小姐? 蹬着细高跟的腿,都快软地站不住了。见了纪远方,简直像见了亲人,比见了警察还欣喜。 金祺一声“纪总”,仿佛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打斗的人,突然停了一下,以为是什么大人物。 纪远方在这里,自然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他眼神犀利,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金祺真怕纪远方拒绝她的求助,一双无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纪远方。 纪远方对女人,规矩又冷漠,有时候还挺无情,但是,这种时候,金祺在他眼里,不是女人,是弱者。 对弱者的同情,让他决定带走金祺。 “金小姐,你让我好找。”纪远方朝金祺伸手,示意她过来。 金祺反应慢,愣了几秒,听出纪远方是在替她解围。 “你看我,玩得都忘了。”金祺深情慌张,吓得发抖,赶紧拿起沙发上的跑,小跑着走到纪远方身边。 纪远方正欲带人走的时候,里面又传出一道声音来。 “我记起来了。别让那男的走了,上回就是他,骗了我们妹妹。” 纪远方朝那人扔了一道凌厉又凶狠的眼神,那人脸上的刀疤他认得。 至于那人口中的“妹妹”,是这个团体小头目的亲妹子。 纪远方这人大概天生招女人。有一回赶着见客户,司机不小心撞上一个高中生,纪远方确认高中生妹妹没有事,不过还是给对方留了联系方式。妹妹对纪远方一见钟情,让她哥订了酒店,做了布置,约了纪远方。 纪远方当是妹妹找他赔偿的,如期赴约,结果,被一个高中生表了白,扶着额头,十分为难。 纪远方没有耐心,也没有精力,当场拒绝了妹妹,妹妹哭的稀里哗啦,她哥本来躲在幕后,看到妹妹哭成那样,气得撸起袖子要揍纪远方,纪远方本来是学过跆拳道的,愣是没有还手,挨了一拳,就当是“误导”小妹妹的代价了。 这会儿,被人认出来,纪远方实在有些头大。 “金小姐,你先走。”纪远方把金祺推开,慢条斯理地解下袖子纽扣,慢慢卷着袖子。 打架?纪远方初中的时候,没少跟人打架。这么多年没动过手了,生疏,有点,但足够用就行了。 纪远方手长腿长,架势也在,撂倒了几个,只是,对方到底人多,一个不注意,被人从后面用啤酒瓶子袭击了,鲜红的血从头顶流到雪白的衬衫领子上。 脑袋晕晕。 纪远方心想,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丝令人不解又狰狞的笑意,仿佛在等着对方过来打他,他不是放弃对抗,而是在说“来啊,不够,再来”。 那刀疤男倒有了几分犹豫,不敢上前。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阿图,看看前面,什么情况?”金三手里把玩着一串核桃,气势十足。 来人正是这一带让人闻风丧胆的金三哥。 金三是金祺同父异母的哥哥,兄妹两人,感情并不好。金三从小跟父亲关系不好,很早就出来混社会,一个人在这一片,也算混出了明堂。 但是,金三是金三,金祺是金祺。 纪远方跟金三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很早以前就成了拜把子的兄弟。 纪远方本来不知道金祺和金三的关系,也是后来和合作方,还有金三一起吃饭的时候,才无意间得知的。 刀疤男见是金三,不敢出气,气势已经弱了大半。 “远方兄弟。”金三扶住纪远方,朝手下的人递来个眼色。 手下立马意会,把刀疤男还有这群乌合之众带出门“教育”,无论对方怎么求饶,敢动他金三的人,他金三不要面子的啊? 金祺知道金三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金三瞥了金祺一眼,语气中带着不耐烦:“还不跟上。” 金祺唯唯诺诺跟着金三,还有纪远方去了金三那别墅。 金三叫来医生,替纪远方包扎。 纪远方到底有点头晕,到了半夜,才好了许多,坐在金三别墅的游泳池边,对着月亮,吹着风。 “怎么来了,也不通知老哥一声?”金三去纪远方房间看他,才发现,纪远方在楼下泳池边,于是,又拿着啤酒下楼。 “这不是听说,你新交了一个女朋友,不好打扰你。”纪远方目视泳池,悠悠地调侃。 “少来。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在那打牌,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纪远方不搭腔。 金三这人,讲义气,看缘分,和纪远方很投机,一直把纪远方当兄弟。纪远方自然也把金三当朋友,这次是真的来得着急,安排又满,知道金三的性情,知道纪远方来了,定是好吃好喝好玩地安排,自己又没时间,这不是浪费了别人一片情谊吗? “哎,你和……那个,怎么回事?”金三向来爽快,今天说话倒也吞吞吐吐的,大概是因为和金祺的关系微妙。其实,他不是讨厌这个妹妹,只是他五大三粗的,不讨父亲喜欢,偏偏这个妹妹,很受父亲宠爱,以前是年轻气盛,拉不下脸,后来是习惯了,更不知道怎么跟“那边”的人相处了。 纪远方露出一丝让人摸不透的笑意,浅浅地答:“拔刀相助而已。” 金三“呸”了一声。他纪远方是这么好心的人? “老弟,你不会是因为我,才不愿意承认的吧。老哥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伤了你我的情谊,你们要是……” “金三哥。”纪远方打断了絮絮叨叨的金三,金三倒一时语塞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纪远方喝着啤酒,整个人笼罩在月光中,眼神飘摇。 “怎么不记得?在这地盘上,敢跟我金三动手的,也就你小子了。啧,你那时候,是真不要命啊。” 不打不相识,说的就是金三和纪远方。当初在一个烧烤摊上,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的金三,被一个毛头小子,坐了自己的“御座”,这小子还死活不让,金三咽得下气? 结果就是,两人把烧烤摊搞得一片狼籍,两败俱伤。 金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了拳头。 至于纪远方,自然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他躺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大概也是喝多了,指着天上的月亮,像个傻子那样,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玥玥,玥玥。 “嗯。那时候……确实不要了。”纪远方嗤笑了一声,那时候是真年轻。 “哟,那时候我要是打死了你,哪有现在的杰出青年啊。不用跟老哥谦虚,你老哥天天盯着经济频道看,跟人竖大拇指,瞧,这,我兄弟。”金三自己大老粗,所以十分以纪远方为傲。 纪远方听着,沉默许久。金三以为,他是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于是,闭嘴,喝起啤酒来。 结果—— “金三哥,那个要我命的女人,我该不该去找她?”纪远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当年,他在国外跟同学创业起家,后来有了资金,回国创业,涉猎广泛,医疗,房地产等等。 人总是有些执念,哪里颠倒,哪里站起来。 纪家卖掉的那些楼,他要一一买回来。 他总觉得,自己运气好,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但即便如此,纪远方依旧在国外时间多,国内时间少。 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在逃避什么。 都逃避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去找她了。 纪远方觉得,大概是最近,工作不够满吧。 “哪个女人,这么有本事?还能要你命?”金三不怀好意打量着纪远方。 女人,对于金三来说,就是脸蛋,肥|臀|,细|腰。 女人要他命,大概也是要他老二的命。 纪远方的心思,他当然不懂。 纪远方扫了一眼金三,晚风吹灭了他的那点微微燃起的火苗。 他朝金三举了举啤酒,金三心情舒畅,哈哈大笑,使劲跟纪远方碰了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