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思君总不如
半盏昏黄枯灯,
映半生守候。
一笺纯白纸宣,
写一页素愿。
两季正盛繁花,
醉两阙雪月相识。
三千弱水青丝,
绾三世不离的旧约。
桃花满蹊陌上熏,
除却思君总不如。
庸城一处小院中,祁暮离后。
梨花傲烈依旧,疏落着浅浅的清香。
一黑衣女子手持一柄宝剑飘然入屋,连日奔驰于庸城与洛都之间,脸色有些苍白。
“剑送去了?”景洛伏在案上处理公文,头也不抬地问道。闻声有些暗哑,足见其疲劳。
“少主,吕将军不肯收下清云,说清云乃护国护民之器,于吕某手中失其真旨,赠与陛下,伐贼也好,除奸也罢,方为清云。”千雅蹙眉不解,“少主,吕将军究竟何意?”
景洛轻轻抚摸着剑身,指尖轻敲便发出龙吟之声,“此剑世代为吕家所传,这一代的传人便是吕将军,西廷太祖曾有言:吕家之人有清云在手,西廷就不能踏入天宸西境一步。如今让我用此剑伐贼除奸,大半吕家皆会臣服。只是……”
忽然景洛神色一凝,挥剑一斩,镂窗应声而破,一道乌光激射而出直奔少年面门,少年惊慌中扭身错步头一偏,剑光夹着劲风险而又险的从他耳侧擦过,带落几缕鬓边发丝。
少年注视着发丝悠悠落地,景洛苦笑一声,幸好及时收了大半剑气。
景洛走向吕清篆,将他抱进屋内,放在榻上,柔声道:“没事吧?”
吕清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而后有些恼意道:“没事。”
景洛看着少年微红的耳廓,轻笑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吕清篆直视着景洛的眼睛,坚定道:“你是当朝新帝景洛?”
景洛笑道:“正是。”
吕清篆站直身子,向景洛施了一礼,“扬汤止沸,不如去薪。吕家在庸城流弊已达数十年,病根深种,陛下想一举除之,清篆有一计,可助陛下根除吕家。”
景洛伸手将他衣袖上的小木屑拍落,挑眉道:“是何计?”
吕清篆耳廓似乎更红了些,显得这个俊美少年如斯可爱。
吕清篆镇了镇自己的“小鹿”,清声道:“吕氏祠堂。”
“不错,吕家虽大,但一个家族要凝聚必定有个支柱,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正是吕家现今的状况,没了支柱,吕家必除,而吕氏祠堂便是吕家最大的精神支柱。”景洛看向手中的清云,“原来是做此用。”
千雅听后冥思苦想,喃喃道:“可是吕家祠堂护卫三千,如何强攻?”
吕清篆看傻子一般看了千雅一眼,“手掌清云之人可随意出入祠堂,内破即可,何必强攻?”
千雅怒视着吕清篆,忍着不动手,转头哀怨地看着景洛。
景洛对她安慰地笑了笑,又转头盯着清篆,目光柔和,“此计甚好,只是祠堂一毁,就算除去吕家大快人心,也是毁誉参半。”
“不是一笔血债吗?”吕清篆邪魅一笑,“要讨就须白骨累累铺地。”
景洛见他双目赤红,心中刺痛,上前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清篆,都过去了,以后有姐姐陪着你。”
温暖的怀抱中若有若无的清香,吕清篆双目立刻恢复清明,双手缓缓回抱住景洛,闭上眼睛,遮住一片幽然。
三日后,吕家长房长孙,颜钦弟子吕清篆手掌清云,率人入吕氏祠堂,声称“吕氏家主不仁,当代天宣化,宗祠不存”,从内强行打开祠堂大门,放百姓进入,已受吕氏多年压迫的庸城百姓一拥而入,在祠堂内抢取金银财物,火烧墙院房屋,民怨达到鼎沸,等吕氏族人到场时已不可控制。
矗立数百年,曾承续一代良将血脉的庸城第一大家族的无上神圣的吕氏宗祠,瞬间地裂倒塌,华楼巨厦,画栋雕梁,如慢镜头般在薄红淡金的晨曦中轰然委地,数百年族人顶礼膜拜的圣地,刹那间化为断壁残垣。
吕氏族老看见此景,颤颤巍巍地走进祠堂,被百姓撞倒在地,众人踩踏,依然伸着枯枝般的手,爬向那百年祠堂,可惜至死未至。猩红的血凝固在玉阶上,颜色艳丽得刺伤人眼。
少年站在祠堂华楼上,淡漠地看着众人百态,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暗藏杀机而来,轻描淡写而去。
自此,吕氏一族四分五裂,而分散的吕家又在几日之内依次沉寂。吕子谦暴病而死。直至今日,吕家已完全在庸城消失,仿佛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云修楼,顶层阁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