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衙差是杨牧云姑姑家的儿子,叫李毅,由于读书不成,又别无他技。靠着杨牧云姐夫胡大标在府衙当三班班头,谋了一份差事。
李毅瞪大了眼,问道:“牧云,你这是怎么回事?”
杨牧云哼了一声道:“别提了,我跟同学吃酒,回来路上谁知碰到一头猪,被猪给拱到河里去了。”
“哦?”李毅愣了一下,想象着猪把人拱到河里的情形。
杨牧云转身要走,李毅忙道:“表弟哪里去,现在城门也关了,各处水闸也落下了,你要回家恐怕得明天早晨了。”杨牧云家并不在湖州城中,而是在城东三里的杨家埠。见表弟愣在那里,李毅拉住他,道:“你先去我家住一夜吧,把这身衣服也换一下。”
李家,李夫人看着侄儿一身狼狈的样子,忙准备了一身衣服给他换上。她把换下的衣服拿在手里看了看,抬头问道:“这是谁家府里下人的衣服?你的衣服呢?”杨牧云一怔,支支吾吾道:“跟同学吃酒,弄脏了衣服,就随便换了一身出来,谁知又碰上倒霉事,被猪给拱河里去了。”李夫人乜了他一眼:“别是跟同学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去鬼混了吧?”杨牧云忙摆手道:“姑姑,这话可不能乱说”李夫人叹了口气,道:“云儿,你姐嫁的早,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做给杨家丢脸的事啊!虽说你现在中了秀才,可离光大门楣还远着呢,现在离乡试还有三个多月,你可得管好自己”杨牧云不耐烦的道:“行了,姑姑,你比我娘的话都多”李夫人瞪了他一眼:“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是姑姑看着长大的,说你几句怎么了”
第二天,杨牧云借了一套儒衫和其他中了秀才的同学去参加湖州府衙举行的庆祝仪式。
一大早,湖州府一府五县数十个秀才齐集知府衙门,衙门鸣锣放铳。之后秀才们列队从正门进入府衙大堂,杨牧云胸带大红花,站在队首,好不风光。他第一个站在堂前向知府大老爷陈世尧下拜,叩拜之后,陈大老爷亲手将一套秀才专用的淡蓝儒衫交与他手,勉励道:“杨案首需戒骄戒躁,来日秋闱定要为本府再创佳绩。”杨牧云接过儒衫一叩到底,恭恭敬敬道:“学生谨记。”然后退向一旁。后面的秀才依次向前叩拜,不过儒衫却由旁人发放,陈大老爷也不再每人勉励一语,只是略微颔首而已。
杨家埠,杨府今天热闹非凡,鞭炮轰鸣声中,入府宾客络绎不绝。杨老爷满面红光,好不得意。杨老爷姓杨单名一个禄字,是杨家埠小有名气的地主,家里田产不多也不少,八十亩良田,小日子也算滋润。但有一点,家里人丁太少,自从二十岁时他老婆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后,一连十多年就再也没下文了。家里没人气,杨老爷心里就憋气。就在杨老爷盘算着是否要纳一房小妾,来为杨家续香火时,老婆又怀上了,这一次是个大胖小子,这下可把杨老爷高兴坏了,纳妾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专门请了个老道为孩子祈福,牛鼻子求财专拣好话说,说这孩子大富大贵,有官运,必为一方牧首,一生青云直上,于是给孩子取名牧云。杨老爷对此深信不疑,从小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孩子,这不,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可不应了吉言么。
“禄翁,贵公子刚及束发之年就高中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寻翁谬赞了。”
“伯父,云弟春试一炮打响,来日秋闱也必定高中。”
“安平啊,你可别把你云弟捧坏了呀!”
“”
杨老爷的脸像一朵绽放的菊花,恭维的话谁不愿意听呢!
刚将一群宾客送进府里,老远就看见妹妹和妹夫李庆达老远过来,不禁捋须道:“外客都已早来,你们乃是至亲,迟来当罚三杯。”李庆达还未说话,李夫人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冲李庆达道:“你去帮大哥陪一下宾客,我有话跟大哥说”
杨府不大,只有三进院落,在第三进院落的内室里,杨老爷和他夫人、妹妹、女儿,在一起聊着事儿。宾客已经散去,只他们一家静静地坐在一起。杨老爷的女儿叫杨兰,十六岁时嫁给府衙班头胡大标,生了一个儿子叫胡文广,跟弟弟杨牧云一般大,都是十五岁。
“大哥,昨天晚上云儿是被毅儿带到我们家的,听毅儿说他是从河里爬上来的,浑身都湿透了。”李夫人说道。
杨夫人“啊”的一声:“他掉河里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身体不适?”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嫂子,没事,他一大早就去府衙了,估计衙门典礼也该结束了,等他回来你再看看。”
说着扭头对杨老爷说道:“我问他怎么弄的,他说被猪拱河里去了,我不信,后来看了一下他换下来的衣服,居然是别人府里下人的衣服,我再仔细瞅了瞅,在领子和袖口处发现了上面绣着吕府的字样。”
“吕府?哪个吕府?”杨老爷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孩子也不说,不过,这湖州府呀!姓吕的大户人家不多,也就城南吕仪钟一家,这吕府下人的衣服十有八九是从他那里来的。”
“哦,那是不是吕仪钟有个公子也在府学里?而且跟云儿关系不错?”杨老爷若有所思。
“哪儿呀,他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听说年纪跟云儿差不多大。”
“什么?”杨老爷把眼一瞪,跟老婆互相对视了一下,一家人顿时浮想联翩。
看着大哥大嫂都愣在了那里,李夫人咳嗽了一下:“大哥,这一切都是猜测,你也别往心里去,早上我让毅儿去城南吕府看了一下,他回来说没什么异常的地方,您就别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