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晚之后,柯余声似乎更喜欢黏他了。理所当然,毕竟讨了好,这家伙不得寸进尺才奇怪呢。不过面上做过一次,谢尽华依旧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坚决各回各家,省得被这家伙死缠,就怕万一嘛。
柯余声原本就赖赖唧唧的,谢尽华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本来嫌弃天天发消息有点吵,一旦关机没动静又不习惯,自己宅家补觉都总惦记,不舒坦。他干脆不补了,没闲着。早先听说柯余声从暗网查到很多,在听那些故事之前,他想后续自己用暗网查查人,现在想想算了,那家伙又要担心才不是怕这种事,明明是因为暗网都匿名,根本查不到。
他问问谢忱关于卓思飞相关案子的情况,斟酌片刻,又打电话给柯余声。
当然,都是为了正事。
“有几个案子人抓齐了,里面……有你那时候的老大。你还要见他一面吗?我回头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他啊……见不见无所谓吧。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说到这位老大,柯余声的语气有点爱答不理。
“你没什么想问想说的?”
“没有。”他答得干脆,甚至连以往耍嘴皮子的调笑都没有。按照他的脾气,应该接一句“只想你。”
谢尽华不由得道:“你这种人,真少见。”
柯余声沉默几秒钟,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恨他是真的,但我如今的幸运也是拜他所赐。谢先生,我想问问,他会被判处死刑么?”
“会的。”谢尽华想了想,“还有……你愿意作为证人指认他么?”
“可以,或者说,必须。我刚刚突然想到,即使我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代表所有人,所以这件事我还是要做。因为他而改变了命运的人,太多了。”柯余声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即使正义迟来,我也不希望它缺席。”
“既然这样,我们找时间探视一下他。”
柯余声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应该在他面前沾沾自喜么?”
“不用,你不愿意的话,甚至身份都可以不告诉他。”
“算了,没什么可瞒着他。不过这次探视,最好找来事件相关的警官,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东西……”柯余声欲言又止,“算了,就这样吧。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联系。”
谢尽华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果然,柯余声这家伙应该还有什么没说的,一直瞒着的东西。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不愿提及的过去自己能明白这种感受。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还想知道更多的,他的故事。
得到刑侦重新调出案卷调查的通知,鉴定组比对了死者毛发的样本,确认那孩子并不是两位成年死者任意一人的亲属。柯余声得到谢尽华指示安排,去留了些毛发指甲的样本,让鉴定的和当年凶杀案的死者标本做比对,确认了自己和两位成年死者之间存在血缘关系,与那孩子无关,便成为了关键人物。
他来指认并说明卓思飞是这件悬案的凶手。
负责调查这起杀人案的是朱永旭警官。柯余声委托谢尽华,强烈要求宋洪亮也来旁听。谢尽华也听着,是柯余声拉着他手指头,要他一起。
不过中年就已经满头灰发的卓思飞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手脚都扣着拷子,依旧挺直腰板,傲慢审视着在场的人。他个头挺高,不瘦,一张鹅蛋脸上嵌着圆圆的杏眼,偏偏充满着杀戮与残暴的戾气,粘个鹰钩鼻。那双粗糙的手扣在一起,紧紧捏住,似乎并不太明白警察为什么突然把他带来。
“他是为了抢劫而灭门。利用孩子父母和附近人关系不好,房子旁边没什么人,在凌晨1点左右撬了窗户,从大厅进来,开大门,和门口的接应,搬走保险箱,两个去卧室杀了人,两个抢了钱。顺便把我抓走,再处理掉不小心打碎花瓶而留下血迹作为证物的“柯余声”。所以现场死的,不是李闻雁,而是原本的柯余声。”
柯余声的证词完全符合现场门窗被破坏,保险箱失踪,死者位置及死亡时间,以及花瓶碎片存在血迹的情况。这都是没有向外界披露的信息,那么柯余声的身份已经基本确定无疑。
“哦?你是柯余声……李闻雁?那天可是你自己站在我面前,说我跟你走的。”卓思飞瞪大眼睛,惊讶于来的居然是他,随后死死盯着他,仿佛在打量猎物,试图揣摩他的心思。
自己站在杀了父母的凶手面前,淡定地要加入?谢尽华呼吸一窒。
柯余声坐那儿,托着腮,淡淡盯着他,“是啊,我想活而已,而你们正好要杀一个……你们认为的废物。”
卓思飞突然狂笑起来,毫无悔意,被旁边的人按住依旧嚣张地昂起头,“你居然愿意顶着这个废物的名字活!”
“只是个名字,我觉得柯余声……很好听。我是作为自己活着的,没有作为替代品。我很冷漠?是吧,对父母的死亡没什么感觉,还能大摇大摆走到你面前,请凶手收留。我确实不喜欢那个家,但我也憎恨对生命的肆意屠杀。”柯余声摸了摸嘴角,目光里微微有些哀戚,“如果当时做了鉴定,只要我不出现,你还可以用柯余声留下的血迹狡辩说,李闻雁不是他们亲生的,就无法证明这究竟是不是你搞的鬼。但你也不知道,李闻雁……是他父亲和他妻子的双胞胎妹妹生下的,他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他母亲的妹妹在生下属于姐夫的孩子之后,被迫害离开,不得已成为了一名性工作者谋生,并且死于宫外孕。不信的话,警察先生,可以查查看这个人。”
柯余声迅速在纸上写下个人名,医院名,还有一串数字,大概是个日期,递给旁边的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