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酸楚。

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古往今来一直如是。

谢辞晏最初便以一种站在多数人对立面的身份出现，他不同于父亲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威望，也不像已逝兄长谢昶一样以翰林清流入朝。他是谢阁老幼子，以一种被所有人不屑的姿态跻身政坛，十年不到便在吏户两部如入无人之境。

他太聪明，弄权一项无人出其右；他又太自负，无形中得罪了太多人。

萧宝凝望了望亭子外面，见沈鸢等人仍远远地站着说话，并没有看过来意思。

谢辞晏坐在她身边，侧了侧身子挡住风口。

他其实并不魁梧，只能称得上劲瘦。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一些飘然出尘的味道——当然，前提是别人不知道他叫谢辞晏，否则这样清雅瘦削的锦衣青年只会被误认为是来自某个书院的首席罢。

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萧宝凝的眼皮有些微沉。她靠在他肩上，眯起了眼睛。

谢辞晏微微放松了脊背，一手环住萧宝凝，另一手扶着她的头，慢慢靠到栏上。

真是个绝情的小美人。他心里这样想，刚刚算是表白了一番，结果她一句话都没说，反而困得要命。

“你知道人在最想睡觉的时候，容易说真话么？”

萧宝凝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谢辞晏的眼神幽深，想了想答：“不知道。”

她抬手掩住半张脸，打了个哈欠，眯起的眼缝有了些晶莹模糊的光亮。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又老又毒。”她闭着眼睛慢慢絮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便在想，这户部尚书李承斌怎么这样年轻俊秀，怕不是哪位权贵之后…”

谢辞晏抿嘴微笑，如玉的面上带了些腼腆。

他看着她莹润的眉心，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嗯，诚然我的确靠关系上位。”

随即，他又轻声开口，声音好似山涧徐徐清风：“宝凝会因此瞧不起我吗？”

萧宝凝蹙了下眉，脑中渐渐开始混沌起来。

“身世无法选择，既然给了你，便要好好利用…”她顿了顿，声音浑浑，“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我若不是郡主，也不会嫁给你。”

谢辞晏又笑：“若不是你，我也不想娶郡主。”

听到这样一句话，萧宝凝微微睁开了眼睛。

“我早便见过你，本想着有婚约在，迟些年也无妨。”他的声音由温和逐渐变得有些奇异，“只是我没想到，一等便等了这么多年。”

虽说已经做了夫妻，二人也算得上推心置腹。但有些过去仍然横亘在自负的谢辞晏心头，让他忍不住想杀掉宇文晗。

萧宝凝因为对他有愧，并不敢正面回应他此事。

此时此刻，她还靠在他身上，由着谢辞晏替她按摩眉心。

萧宝凝惯被伺候了的，她干脆倚在他大腿上，安心小憩起来。

阿梨与沈鸢找来，远远地看到他们，并未敢上前打扰。直到萧宝凝睡熟了，谢辞晏才将她抱回了明珠楼。

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安稳，萧宝凝在梦中，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讲话。后来那阵耳语声没了，她才安心睡下。直至黄昏后，萧宝凝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