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感期的第三天，白逸年清早起来一切正常。

雷依旧表现得乖顺，听课认真，不懂就问，问的问题也没有涉及隐私，好学生的作派让白逸年想起了他曾经的那些食草兽人学生。

唯一不同的是，雷的神情里侵略性不变，眉毛永远是挑起的，目光锐利，俨然一副猎食者的姿态，而非被猎食者。

这就让雷的温顺显得滑稽，和他的外表及气势格格不入，有一种强烈的剥裂感。实际上这两天每当雷憋着嗓音，尽量温和地和白逸年说话时，白逸年都会被他蹩脚的温柔给惹得忍不住笑出来。

白逸年兀地打了个喷嚏，这两天温度落得厉害，为了降低易感期带来的高热体温，他又一直在用冷水清洗身体，一来二去的，可能感冒了。

他好久都没有感冒过了，倒是觉得有点新奇。

更新奇的是，雷迅速关窗，调高房间温度，紧接着就是一杯热水送到。

“老师，慢点喝，别烫着。”

“……嗯，谢谢。”白逸年笑道，“我能自己去接的。”

“没事，我替你接。”

焦味的信息素盖了过来，雷脱下外套把白逸年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这是从哪儿学的。

白逸年被外套上的信息素给熏得难受，身体开始升温，他担心是易感期的反应，连忙掀开：

“我知道你这是好意，但你不用这么做。”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对我，我不是Omega，我没有那么脆弱。”

雷提着外套一脸无措，目光茫然，还有点委屈，不知道白逸年为什么要拒绝他。

随后委屈又转变成烦躁。

他控制着情绪，焦味的信息素烧起了一小撮火苗，外套被扔在地毯上不再理会，像是把气撒在了那上面。

白逸年突然觉着后悔，他不该拒绝雷，雷难得踏出了改变自己的第一步，决定做个乖兔子，刚才的那番话可能打击到了脆弱的兔子心。

他捡起外套披在肩上，信息素呛人，但还能接受。

雷的脸色却没有缓和，指尖旋转的笔掉了两次，最后懒得捡了，情绪失落得明显。

课就这么继续上着，雷的积极性和专注力有了断崖式下滑，半小时里有二十九分半都在走神。白逸年无声叹气，只好让雷去做配套的练习题。

雷做题倒是快，几分钟写完，上传答案至阅卷系统批改。二十道题里有一处标红，白逸年把那道题调了出来。

上课这么多天，雷第一次答题出错，白逸年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题能难倒他。

然而那是一道相当基础的题，基础到刚入学还在读一年级的傻子Alpha也能做出来。

1.Alpha能与以下哪个性别的人类或兽人在民政局办理结婚证？（多选）（1分）（ ）

A.Alpha B.Beta ega

雷把ABC都选了。

A还写得特别大，霸道地占在括号的正中央，BC看着倒像是后面加上去的，挤在括号的边缘。

白逸年纳闷了：“这道题你怎么做错了？”

“我填错了？”雷不相信，贴近光屏瞅瞅，坚定道，“我没写错。”

“怎么没写错？”白逸年指着那行大红色的字，“错误原因给你分析了，正确答案也标上了。这道题很基础，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做错？”

雷把眉毛一挑，理所当然道：“这不是我的问题，是阅卷系统的问题。”

“怎么会是阅卷系统的问题？”

“我选的就是正确答案。”

白逸年被气笑了，但他的心里没有怒意，反而觉得安心，雷能说出这种话，那他现在还是蛮精神的。

白逸年道：“我想知道你这么选的原因。”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雷唰唰滑动屏幕，有理有据：

“结婚的必备条件：一，结婚双方完全自愿；二，必须达到法定年龄；三，必须符合一夫一妻制。”

“结婚的禁止条件：一，禁止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结婚；二，禁止患有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的人结婚。”

雷继续道：“假如我有一个亲戚，他是Alpha，他和另一个Alpha互相爱恋，自愿结婚，两人都成年，不会背叛对方，他们也不是血亲，身体都健康，那为什么不能结婚？”

白逸年把页数往前翻：“因为这里还有一句：‘被认可的结婚主体有AB、AO、BB、BO四种’。刚刚我讲了，要认真听课。”

“AA和OO都不行？”

“不行。”

雷烦躁道：“为什么？我喜欢谁都还有规定的？”

白逸年：“这倒没有，你可以喜欢你任何想喜欢的人，爱你任何想爱的人，只不过有些爱是暂时不被认可的。”

雷抓住字眼：“暂时？”

“有可能之后就会被认可了，但现在没有。”

雷把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表情轻松了些，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大概要多久以后？”

白逸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兔子的耳朵又垂了下来。

白逸年指指屏幕：“现在把答案改了吧，下次记得别再选错了。”

雷：“不改，就让它错着，反正也不差这点分。”

兔子今天的心情不好，白逸年只能惯着他：“那下次再看到这道题，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雷：“知道，选ABC。”

白逸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执着要把A给写上去？”

随后便是沉默，雷望向窗外，神色怅然，看起来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

“我有一个Alpha亲戚，他的恋人就是Alpha。他们小时候对我很好，我这也算是尊重他们。”

“原来是这样。”白逸年了解了，“你的想法很好，但要是居留考里出现了这道题，你就会少拿一分。”

“无所谓，我又不差这一分。”

白逸年不再纠结，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是好事。

雷把目光重新投在他身上：“老师，我有一个亲戚，我替他问下，Alpha能被标记吗……哪怕是女Alpha。”

“不能，Alpha的腺体要是被注入了同性的信息素，那会是莫大的痛苦。”

“有多痛？”

“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我知道了。”雷脸色凝重，说道，“我还有一个亲戚，伴侣是Beta，没有办法成结，这导致两人都很没有安全感。Beta怕Alpha被Omega的信息素给勾引走，Alpha怕有人看见Beta身上没有记号就动手动脚。这该怎么办？”

白逸年：“其实他们两个人只要互相忠诚，忠心不变，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理智能战胜本能。”

他说完就想到，要兔子战胜他们那方面的本能……可能有点难。

雷郑重其事地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雷又道：“我还有一个亲戚……”

白逸年打断道：“等等，哪来这么多亲戚？”

“我的亲戚有126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