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楼。
长街中。
明月楼前。
刘睿影已经将一身官衣换去。
一则,那官衣上被裂皮童子的毒砂烫出了一个小窟窿。
二则,他穿着查缉司省旗制服去这般风月场所也着实不太合适。
他上身穿了一件石青色提花绡绸衫,腰间松垮垮的系着一根黑色戏童纹银带。
唯有脚上的一双靴子没有换。
不是刘睿影不想。
而是他只有这一双鞋。
没奈何,只能用手绢擦了擦鞋边上的泥点子,凑合应付。
都说这人靠衣裳,马靠鞍。
此话倒着实不假。
刘睿影这一换衣服,果然立马就不一样了!
他站在这明月楼门前。
看这明月楼的门面倒是颇为朴素。
只有两位门子安安静静的立在旁边,微笑迎客。
刘睿影走上前去,一位门子微微伸手一拦。
“敢问公子可是今晚有约?”
门子问道。
“我是常大师的朋友。”
刘睿影说道。
这门子一听常忆山的名号,当即变拦为请。
腰一弯,背一弓。
面对着刘睿影,侧身走着就把他领了进去。
刘睿影觉得这明月楼果然不一般。
就单论这门子的修养,也是别处拍马不及的。
中都城里这样的去处不是没有,甚至要比明月楼大得多。
不过这天下虽好的风月场,却是都在太上河上的画舫中。
刘睿影没去过,自是不敢评论,也没法儿子对比。
但这明月楼到的确是超过了中都不少。
青楼楚馆各个都想标榜风雅,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家?
还不各个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银子使得足,怕是没有进不去的门,没有睡不着的姑娘。
但在这明月楼,刘睿影算是明白了。
自己本就脸生。
若是方才说没约的话,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就算进了门,估计也是另一番光景。
刘睿影走的极慢。
因为他想看看这博古楼第一风月场究竟是何模样。
然而那门子也丝毫没有不耐烦之意流露。
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脸上的微笑和前时无异。
这哪里是一座楼
怕是比狄纬泰的那处似人园林还要秀美的多。
先入眼的就是一座石桥。
石桥高耸。
桥下有几道潺潺流水。
流水穿过石桥,在桥后汇聚成一条长溪。
石桥两岸,古树森罗与顶齐。
“这桥可有什么说法?”
刘睿影问道。
“公子,这桥便是咱这明月楼的鹊桥。您上了鹊桥,看着潺潺流水。心中是否有那意中人的倒影?”
门子问道。
“哈哈,有趣!可是来这儿的人,怕是都没有意中人吧。”
刘睿影说道。
“公子所言极是!既然您在这涓涓溪流中找不到意中人的身影,那跨过了鹊桥,自是有明月楼的佳人相伴。待您下次再来时,说不定这溪水看上去就变了味儿了!”
门子说道。
“变味儿?这溪水长流,昼夜不惜,怎么会变味儿呢?”
刘睿影问道。
“您想啊,初次来时,看溪水空空,鹊桥也空空。下次来时,指不定这溪水之上,人影闪烁,鹊桥之上,人头攒动呢!”
门子说道。
刘睿影听闻大笑。
随即赏了这门子一块银锭。
但这门子却推辞不收。
“公子不必如此,我们自有月钱领取。为您开路解惑,自是分内之事!”
门子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心中不由得对这明月楼再度高看了几分。
原来这天下还真有不贪财的人。
其实不是这门子不喜欢银锭。
而是这明月楼为了自己声誉而规矩甚严。
想必这门子也不敢坏了规矩以至于丢饭碗。
明月楼的月钱,或许并不比别处高出太多。
但明月楼的牌面可是都让别处眼红的。
在这里当门子,总好过去些不入流的地方好吧?
虽然可以收点门包儿赏钱,但就是这般小厮也是有所追求的。
谁不愿意在大宅子,大府邸做事?
说出去在同行之间也更显气派。
刘睿影走过这鹊桥。
看到远处有一片假山。
假山并不高,才只有那些树木的一半。
想必只是做个景观,并无实际之用。
但在这楼中,能有山有水,更有林,也实属不易了。
假山下溜边儿盖着一顺小屋。
清雅别致。
屋角飞檐处还点了熏香。
远远看上去犹如一座座仙庵。
却是让人生不出半点淫邪之念。
小屋面对着鹊桥这面,都开着一扇蓬窗。
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刘睿影看到每一间屋中都坐着一位女子,
要么书写,要么弹琴。
或是静静的坐着,刺龙描凤的坐着针线活计。
“公子,常大师订的雅间儿在这边。”
门子躬身说道。
朝着左边一虚引。
“这一排房子都是雅间吗?”
刘睿影问道。
“不,这一排小屋,都是咱明月楼花魁大家的住处。”
门子说道。
刘睿影跟着他来到了常忆山的雅间门口。
一推门,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已到齐了。
看样子已经是酒过三巡。
不过最让刘睿影吃惊的是,欧小娥竟然一身男装打扮。
不过这一身男装,配上她的性子,倒的确是般配的紧。
颇有英姿飒爽之风范。
此刻,她正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位佳人。
说说笑笑,畅快淋漓。
左边儿那位,脸上娇羞似红霞。
右边儿那位,朱唇浸染若落红。
一人给欧小娥喂菜,另一人给欧小娥劝酒。
却是把刘睿影看的哭笑不得。
他的目光极快的在雅间儿内游走了一个来回。
看到只有赵茗茗身旁空着一副座头。
想必是给自己留下的。
刘睿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那座头离着赵茗茗的身子极近。
不过想来这赵茗茗是自己的朋友,在博古楼和这一众人并不熟识。
如此安排倒是最为妥帖。
“你怎么才来?!”
欧小娥正在乐不思蜀。
酒三半的眼睛里只有酒。
只有汤中松眼尖,看到刘睿影正站在门口。
“这不是要来如此去处,还得细细收拾一番嘛!”
刘睿影笑嘻嘻的说道。
“师叔!”
他对着常忆山拱手行礼说道。
“无须多礼,快快落座!酒桌无备份,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常忆山酒酣胸胆尚开张,回过身来冲着刘睿影招了招手,朗声说道。
“喝的可还好?”
刘睿影一落座。
赵茗茗就冲着他微微一笑。
刘睿影心头发紧,脸颊微热。
只得开口问道,以此来让自己稍微舒缓些。
怎料赵茗茗并不答话,而是把自己的酒杯,还有糖炒栗子的酒杯全都一股脑儿的摆在刘睿影的面前。
加上刘睿影自己的一只酒杯,这可就是三只酒杯了。
赵茗茗亲自端起一壶酒,把这三只酒杯尽数加满。
纤纤玉手一引,示意刘睿影喝完。
“虽然常大师说了这酒桌无规矩,但这迟到早退的惩罚还是得有的!先前你不在时我们就商量好了,说定你一来就得先罚酒。本来是让你罚酒三壶的。但又怕你一开场就下肚太多,后面没法尽兴,因此才换成了三杯。”
汤中松说道。
刘睿影自知理亏,也只能认了。
他端起酒杯轻轻一闻。
酒香之上还传来了赵茗茗的丝丝体香。
情动意动之下,却是没顾上细细品尝。
“咕咚”三口,三杯尽皆下肚。
“罚酒喝完了,总得说道说道,让我跟上话题吧?”
刘睿影说道。
“没啥话题,大家都在各自为战。”
常忆山说道。
“喝酒之时还有佳人相伴,若是再刻意寻求话题,岂不是太过于严肃?”
汤中松跟着说道。
言毕把身旁的姑娘一搂。
那姑娘嘤咛一声,扑倒在在汤中松的怀里。
粉拳轻锤的同时,却又伸出一指顶起汤中松的酒杯,让他速速饮完。
常忆山对着身后伺候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又开了。
走进来几位女子。
个个都是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
刘睿影明白,这是为自己准备的。
只是赵茗茗坐在身旁,总是让他有所顾忌。
“我要中间那俩!伺候我和我家小姐!”
没想到,糖炒栗子竟是先声夺人。
把这一行美人中最靓丽的两位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