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纵身翻过了酒楼的院墙,好巧不巧,院墙那边正是一垛干草,席若泽纵身跳了下去,一点伤也没受。他定睛一看,干草垛对面正是酒楼的马厩。顾嘉树和宋与年都是骑马来的,马厩中肯定有他们二人的马。
席若泽忽然转了主意,一路杀上去找人打架肯定得不偿失,恐怕还没有碰见那俩人,就要被酒楼的打手丢了出去,不如待在此地,总之他们三人必定要取马,不如守株待兔。
他这样想着,便翻身往草垛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等兔子来。
阿及见他这样,不由得十分纳闷,白白地闯进人家院子里来,就是来睡觉的吗?
席若泽不惹事,阿及便恨不得烧高香,故而虽弄不明白席若泽干什么,但他也舒舒服服地躺在席若泽身边,这么一躺竟真有了几分困意。
栗浓一时半刻始终想不透帕子的古怪,宽慰自己道,不过一块帕子罢了,应当没什么玄机。栗浓揉了揉眉心,只当自己连日来精神紧绷,疑神疑鬼。
这手帕颜色是藕粉色,十分不符合顾嘉树的审美,顾嘉树也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栗浓硬着口气问他:“帕子哪里来的?”
顾嘉树知道她想歪了,这下当真委屈道:“这帕子不是你的吗!那次,七夕那次,咱俩一块出去玩,不是碰见个女子在院里哭吗?你便把帕子给她擦眼泪了,记不记得?这就是那块嘛!后来我再去,她托我把这个还给你,我一直忘了这码事,没给你罢了。”
栗浓将信将疑地将帕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她早不记得自己的手帕长什么样子,不过这块帕子上绣的山茶的确是小姜的手笔。
顾嘉树吐槽:“有你这样的吗,连自己的手帕都不认得!”
提起那个哭泣的胡女顾嘉树就忍不住一肚子气,他为了那个小娘子学了那么久的外国话去套近乎,结果一见面,那小娘子居然三句话不离他姐姐,每次见面来来回回光问关于栗浓的事,对他本人一点不感兴趣。顾嘉树又气又恼,平生没有被女人这么忽视过,一气之下,索性不再搭理那人了。
现在因为手帕又想起不愉快的事情,顾嘉树一肚子火气。
他瞪了栗浓一眼,栗浓捏着手帕,忽然失了神,他喳喳喳说了半天,栗浓理都没理。
栗浓眼睛放空,大脑似乎也有一点空白,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距离破局越来越近,似乎只隔着一层比窗户纸还薄隔膜。
手帕,想一想,为什么手帕会让我这么敏感?我还在哪里见过手帕,必定不是府里婢女手里,得是特殊的,特殊的地方,或者特殊的花纹,或者特殊的意义。
栗浓喃喃道:“这本就是我的手帕,你将它还给我。可我几乎已经不认得它了。它经过了两个人的手……它……”
灵光乍现。
栗浓豁然站起身,脊背不正常地紧绷着,她脸上一半兴奋一半惊恐,矛盾得十分骇人:“顾嘉树!我想明白了,一切一切,我都想通了!”她有忽地低落,慢慢道:“只是有些地方……有些地方不通,还有些地方必须查证。”
顾嘉树紧张地看了漳王一眼,漳王不解地看着他,顾嘉树两只手在空中顿了顿,安抚道:“姐姐,想明白了就好,既然已经明白了,事实就已经在你脑子里,跑不了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杯盏,捧到她面前:“来,喝点水。”
栗浓的状态十分不对,顾嘉树已然把杯盏捧到了她唇边,她却不喝,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十足可怖的事情,兀自愣神。
当着漳王的面,顾嘉树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姐姐?”
栗浓呆呆道:“是我害了会清。”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吓得顾嘉树差点打翻了茶盏。
漳王十分有眼色,当即便道:“我们吃酒也吃的差不多了。阿苍,我府中还有事务等我回去处理,不如,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顾嘉树最喜欢漳王的体贴,当即应到:“好,今日便如此,我们改日再聚。”
顾嘉树偷偷瞧了栗浓一眼,栗浓听顾嘉树说要走,便自顾自地往门边走了,浑是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
顾嘉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漳王微微抿唇,和善地看着嘉树,他素来有分寸,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
但顾嘉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姐当神经病啊!顾嘉树又害怕漳王回去和长公主说些什么,万一长公主再起些疑心,可该怎么办?
圆谎大师顾嘉树编瞎话那是张口就来,他一脸心痛地对宋与年道:“行非啊,其实,我姐姐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是……唉,是因为我家的一些事,最近家里出了点见不得人的事情,湖里淹死了个婢女,偏偏叫我和我姐姐一起钓鱼的时候给钩了上来。我姐呢,你也知道点内情,她不是一直养在佛寺里吗?眼里没见过脏东西,人也比较单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给吓坏了,卧床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才好一些了。好是好了,但还是受不得刺激。今天你看,我这手见了血,一下子就给激出病来了。”
漳王并不多话,只是道:“可有吃什么药吗?”
顾嘉树眼看糊弄过去了,便嘚吧嘚吧说了一车的话来圆:“诶呦!怎么没吃药啊,我爹爹为了我姐,五湖四海的名医可都……”
栗浓到酒楼的院中来,左等右等不见二人下来,便先行往马厩那边找马车去了。
席若泽在草垛上不过躺了一会,便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他起身抬眼一看,简直怀疑自己花了眼,来人竟然真的是栗浓。
栗神飘忽地走过来,心里仍在琢磨那些不通的地方,眼里一个人也看不见,席若泽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突兀地支楞在草垛上,她竟根本没看见。
席若泽怔了一会儿,忽然心里一动,起了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阿及漏个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席若泽今日非常不冷静,凡事丢懒得思考后果,几乎是想了就干了。
他轻手轻脚地从草垛上跳下去,甚至还掸了掸自己身上粘的尘土和草叶。
栗浓像是关闭了五感,听不见也看不见,只顾咬着嘴唇想崔氏的整个设局,一面理通关节,一面忍不住感叹她的心思之缜密、设局之庞大、布阵之微妙。
席若泽离她越近越疑惑,栗浓啃啃嘴唇啃啃手,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似乎是在看蚂蚁,对靠近她的庞然大物毫无感觉。
席若泽:“……?”这孩子是傻了吗
?
栗浓突然感觉到自己头上似乎笼罩了一层阴影,她微微抬眼,看见了一个人的鞋尖,她正要抬头,瞧瞧来人是谁,忽地眼前彻底一黑。
栗浓:“……?”发生了啥?
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眼睛,栗浓再迟钝却也反应了过来,当即就要喊人,不想,另一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
栗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