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生辰(1 / 1)红楼之掌中珠首页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二月十二,花朝节,相传是天上花神女夷的生日,这天恰也是林黛玉之生辰。  林如海自过完元宵节,又开始办公,每日甚少有闲暇,比往年更忙了一倍。林黛玉怕父亲劳碌过甚伤了身体,早在前几日就专门对父亲说:“爹爹最近越发忙碌了,脸色也差了许多。先前我过生儿,爹爹总是亲自安排席宴,并替我下帖请同龄的姑娘小姐来给我庆生。连我在京中的这几年,也是专门派遣下人送来生辰贺礼。今年,爹爹不用操心此事,林嬷嬷按惯例准备就是,玉儿一旁看着。爹爹安心公务,这一点儿事,无须爹爹劳心!”  “也好,这段时日我确是无暇他顾,你若愚哥哥还要照料你舅公,怕也不能给你过生儿,但他已说了,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贺礼。”林如海略交待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这日近午时,林黛玉正在敛尘居和紫鹃、青鸢等人闲话。原来紫鹃等大丫鬟各自备了礼物送与黛玉,以贺芳辰。紫鹃的是一方绣有花草的手帕,青鸢的是一个装有秘香的香袋,雪雁的是一支绘有美人踏青图的团扇,其他人也多少针黹刺绣等物,虽不贵重,却是各人亲手做成的,于黛玉而言,比金银还要可心。  大家正在品评各自的礼物及针黹手法,忽见白鹭打开珠帘进来,向黛玉施了一礼,说:“姑娘,大爷回来了,正朝院里来了。”林黛玉心中诧异,轻挑了一下眉,放下手中的丝帕,说道:“东西都先收起来,再斟盏武夷红茶并拿些点心果子来。”  她才走到外间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正巧看到廖知拙朝这里走来,身后的长乐双手托着一个四尺长的红枣木描金长匣,忙放下茶盏,站起迎向廖知拙,施了一礼道:“先前听父亲说哥哥近段时日都忙着照料舅公,不得空赶回来,怎么现下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廖知拙回答道:“老爷子昨日好转了些,我尚有些事务需要与叔叔商谈,又记着妹妹今日生辰,索性赶回来一趟,午膳过后,再赶回去。”  “多谢哥哥费心记着。天气渐暖,舅公熬过了这一冬,定当渐渐康复了。哥哥忙过了这阵子,也能好好歇歇了。”  廖知拙轻叹了声,摇了摇头,说:“大夫说了,老爷子这不是病,是上了年岁,所以才显出这后世的光景来。”黛玉听了,也是伤感,生老病死虽世间常态,但林廖两家人员稀少,每去一人,就越发凄凉一分。  “多亏有哥哥在,否则舅公病床前连请安侍疾的人都没有,岂不更加凄惨!”二人唏嘘一回,不欲多谈此事。黛玉请廖知拙坐下,紫鹃捧上了茶水,待廖知拙喝了口茶,赞了声好,才笑道:“才知道哥哥喜欢红茶,所以特特备了这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虽比不上哥哥给小妹开的治病强身的茶饮,也略表小妹感激之情。”  廖知拙听了,放下茶盏,郑重地对黛玉说道:“妹妹既知哥哥心意,那哥哥索性就多说几句,若合意,妹妹就放在心里,若不合意,妹妹就当是过耳风,不用在意。”林黛玉听了,忙说道:“哥哥哪里的话,你我兄妹,虽相交日短,但情意颇深。不要说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话,还请直言!”  廖知拙听了,心中快慰,他本是生性洒脱之人,只是来了这里未免抑郁,且此界女子不比前世,前世中所有女子,不论官宦之家还是武林豪门,都有尚武之风。女子英姿飒爽,甚至武艺高强,并不将闺门秀女的陈条戒律放在心上,世人也多宽宥。但此界对女子甚是苛严,一言一行均须符合名门规范,否则非但个人清誉、家族名声不保,身家性命或也丢了。所以,他对自己这个意外来的妹妹也存有几分怜惜之情,见她非但身体受疾病困扰,心也囿于其中,因此,欲以直言柬之,深思片刻,说道:  “妹妹请伸出右手,我从师门那里学了几分诊脉问案之术,虽不能开馆治病,日常养身之道尚通晓。”紫鹃从里间取了脉枕,垫在黛玉腕下。廖知拙细细诊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换左手诊了。  “如何?”黛玉问道。  廖知拙沉吟了片刻,方道:“之前严大夫给府上配常备药丸子时,就提及妹妹的弱症。严大夫的意思与我相同,妹妹这算不得什么病,只是胎里弱,出生时比不得常人健壮。若是生在贫寒之家,怕是难以成人,但在这富庶之地,仔细调养,过了五七年也就与常人无异了。”  “如今可是不好?”黛玉又追问道。  “妹妹近几年初经母丧后又别家,水土不服且心怀忧虑,怎会不伤及六腑?索性只是小症候,精心调理,善加保养,并无大碍。”廖知拙一一细说,并告诫道:“妹妹这病并不难治,但根源不除,难保后续再生。妹妹若真听我的,要切记我一句。”  “哥哥请明说。”林黛玉郑重言道。  “妹妹心思过细,忧虑过甚,即使无病,天长日久,于寿命也终有碍。所以,妹妹要放宽心,切勿多思多虑。”廖知拙话语说出口时,心中也没底,只因他明白,黛玉之思虑皆因她天性之聪慧、命途之多舛,若不跳开这圈子,怕是伤心之事、伤心之日难免。  林黛玉听了,沉思了片刻,才微笑点头。  廖知拙也不言语,喝了茶,笑说道:“今日妹妹生辰,我从苏州制琴名家方清桐老先生那里购得一琴,虽比不得号钟、绕梁、绿绮、焦尾之属,也是传世之名琴,现作为妹妹芳辰贺礼赠予妹妹。”他从长乐手中接过琴匣,放在桌子上,并打开请黛玉看。  黛玉上前一看,见是绿绮式七弦琴,长约三尺多,通体漆黑,蛇腹断纹,素指轻抚,声色清越,确是一把好琴。不禁心生欢喜:“我小时跟娘亲学了几年琴,略懂一点儿。最近几年也没正式拜师学过,闲暇时,偶尔抚琴,技艺早已生疏,怕折辱了哥哥这把好琴。”  廖知拙摆手道:“妹妹多虑了。人生在世,多有不称心之时,知己难求,心语难诉,无可排解,不若效法古人,独坐抚琴,以解忧愁。”黛玉施礼道谢,廖知拙指着这琴说:  “这是前朝所制,年代并不远,且一直保存在方家,保存良好,无需修补。此琴桐木制,绿绮式,长三尺六寸五,宽六寸,厚二寸,琴额此处镶有一块墨玉。”他将琴反至背面,指着雁足间刻的草书道:“名曰鹤鸣。”  黛玉凑近些看到这琴背龙池上方刻有诗经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的诗句,向来,这鹤鸣二字便出于此处。  黛玉笑说道:“哥哥赠我宝琴,我无可回报,请哥哥稍待片刻,待我为哥哥抚一曲。”待廖知拙应了,黛玉就返回里间。过了一刻多时间,林黛玉掀开珠帘出来。廖知拙一看,见她已经重新换了新衣,一袭白底绿竹的长裙,头上仅着一支碧玉簪,清幽淡雅。  林黛玉抱了琴,施了一礼道:“哥哥久侯。”转身绕过屏风,穿过珠帘,来到侧室,将琴放在窗前的琴案上,静坐下来。紫鹃已经在一旁的香炉内点燃了沉香。  廖知拙也来到侧室门旁,斜倚着门框,隔着珠帘看着黛玉秀丽的背影。  一瞬无声,室内静寂。  林黛玉端坐琴前,左手按弦,右手挑抹勾打,优美曲调自指尖发出,时而飘忽时而沉缓,弹的正是《惊雷颂》:  只听到的一声琴响,沉缓抑郁的乐声响起,仿佛黑夜里,有厚厚的乌云摧压着寂寂山林,鸟兽飞逃,虫蚁遁迹,连飒飒的山风也隐了行迹,只剩下无边的压抑如同汹涌的潮水,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漫延、漫延,直至充塞整个天地。就好像人的心底也充满了无可名状的苦闷与愁痛。  行至绝处,一声高亢的鸣响,如同霹雳刺破了乌云,烈日穿透了雾霭,也像是清晨的鸟鸣,打破了黎明前黑暗的寂静。至此,阴霾溃散逃逸,山林瞬间恢复了生机,清风微拂,林鸟啾鸣,山花绽放,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每一处角落,彻底驱散了黑暗的冷寂与压抑。  而这声惊雷也如当头棒喝,敲醒了被束缚的灵魂,在雷鸣声中自由穿梭。欢快清脆的乐声引领着出窍的灵魂,攀上云端,嬉戏悠游。  曲子在沉郁声中开始,在活泼欢喜下落幕。  一曲终了,两人一内一外,一坐一立,两厢无声。  良久,忽听窗外有人上前问:“姑娘在么?”原来是林嬷嬷派人前来回禀,说已在花厅备下宴席,请他们兄妹二人前去,林黛玉、廖知拙两人才从乐声中回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