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十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淮阳侯府。
一场由当今圣上亲自赐婚,双方家世地位极为不对等的婚礼,正在满京城看笑话的目光中进行着。
此时的夏枢尚不知这场婚事的“万众瞩目”。
他穿着大红喜服,按照嬷嬷们的要求,直挺挺地坐在撒满喜果的床上,表面上一动不动,身姿端庄,实际上一只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摸了床上的桂圆花生,悄悄剥了之后,塞进盖头底下的嘴巴里,一顿狂吃。
没办法,这场婚礼早上兵荒马乱,就上花轿的时候,二婶私下塞给他了个馒头,叫他垫垫肚子,之后就再也没能吃上东西。
他饿的头昏眼花,桌子上的东西离的远,没法吃,床上的喜果就在他屁股下面,他可不就逮着一顿狂吃嘛。
不过夏枢也没忘时不时注意外边的动静。
自从把他送进来之后,丫鬟婆子们就把门掩上,出去了。
一群人聚在门口,叽叽咕咕着什么。
夏枢侧耳听了听,不过是嘲笑他出身差,虽然嫁入侯府,也不过是妄想野鸡变凤凰。
夏枢全不在意,毕竟从小到大这种话他没少听,早就习惯了。
见她们正聊的起劲,夏枢就放了心,继续逮着喜果猛吃。
这一吃就是半个时辰。
天黑下来的时候,夏枢咕咕叫的肚子总算好受了些。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背,然后开始紧张地等待他那素未谋面的夫君。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一炷香之后,门就被打开了。
一波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一双穿着锦靴的脚饶过屏风,出现在了夏枢的视野下。
随后眼前一亮,对方揭了盖头。
夏枢心脏狂跳,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但却在抬起头,看到对方的模样时,愣住了。
“是你?”夏枢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开心地拉住对方的袖子道:“我还怕是不认识的,是你真的太好了啦。”
其实他和对方就说过一两句话,一点儿也不熟,甚至当时见了人,还有些怕怕的,故意躲远了去。
但这种场合见到认识的人,还有幸得过对方好心,搭乘过对方的马车,夏枢内心自是感觉不一样。
他瞬间原地复活。
褚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合卺酒。”他侧头吩咐丫鬟。
他先前穿着一身白衣的时候,气质冰冷,凛然慑人,夏枢见了他只想躲的远远的。
如今换了一身大红婚服,冰冷散去,气场回暖,如云端之花,雍容高华。
夏枢见了,自是要喜欢的多,不自觉的就有些亲近,一手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不放,一手接过丫鬟端来的酒杯,按照嬷嬷教导的,臂弯穿过对方的臂弯,一口闷了那杯合卺酒。
酒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反而醇香甜美,只是一杯下去,夏枢的脸就有些红了。
他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嘿嘿笑道:“真好喝。”
褚源扫了他一眼,轻轻嗤笑:“酒量真差。”
突然“咔嚓”一声从地上传来,惊的夏枢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地上的是什么?”褚源抬起脚,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少爷,是花生壳和桂圆壳。”名叫红棉的丫鬟瞄了一眼,赶紧上前:“奴婢这就把它收拾了。”
夏枢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踢了踢地上的壳子,忙道:“我来吧,先前有些饿了,就吃了些床上的喜果……”
嬷嬷教导他要端庄,要维持好贵族仪态,二婶告诉他今天千万别失态,别叫人看了笑话,他也做好装也要装出来,给新婚夫君留个好印象,把婚姻好好维持下去的打算,因此吃完喜果,他就把壳都踢到了床下面,打算抽空偷偷收拾了。
只是床下暗,他没踢干净,漏网之鱼叫褚源给踩到了。
第一天就露馅,夏枢欲哭无泪。
“还有喜果?”褚源眉头微蹙,语气疑问。
“……有啊。”夏枢望望大红喜被上的喜果,再看看褚源明亮的眼睛,晕乎的脑袋更晕乎了。
“红杏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下一碗面端过来。”褚源吩咐道:“红棉叫人来换床喜被,再把地上收拾了。”
夏枢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我来吧……”
想去拿扫把,却被红棉一把拦住了:“哪有少夫人干活儿的道理,吩咐奴才们干就成了。少夫人今儿个忙了一天了,奴婢带你去沐浴吧。”
夏枢看了眼屋里瞬间涌进来的五六个丫鬟,知道侯府和家里不一样,根本不需要他直接动手。
他看了眼站在床前的褚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没坚持,抓了抓脑袋,便去翻他带来的小箱子,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出来。
婚房隔壁的偏房被改造成了浴房,里面有大小两个浴池,中间隔了一张大屏风。
现下浴池里注满了热气蒸腾的水,夏枢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熏的面颊通红,汗水哗啦啦地流。
红棉将他带到小的那个之前,伸手就来解他的衣衫:“奴婢服侍少夫人沐浴吧。”
夏枢吓了一跳,双手捂胸,疾步后退,磕巴道:“还、还是我、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