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仿佛能灼伤周遭一切,炎炎夏日的七月,似乎所有人都丧失了行动能力,尤其是在这个正午一点的时间里。这条平日还算热闹繁华的街道,只是熙熙攘攘有行人撑着遮阳伞快速走过,一边抹着额角,一边止不住的加快了步伐。空气里似乎散发着灼热的浪潮,一波波袭来。 “靠!怎么又停电了!一个月几次了这是。”这声咒骂似乎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小区所有的□□,此起彼伏的叫嚷层层传递,不一会便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上了年纪的大妈相约拿着蒲扇,搬着小板凳,在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大树下围着圈坐下,一边扇风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什么时候来电,还不忘八卦一下谁家的大龄男女还未婚配的问题。小年轻们则是商量好了似的,纷纷骑着摩托也好小电驴也好,打算在市区里寻找一切可以避暑的圣地。 一只过于白皙的手,轻轻揉了几下耳朵,随后,手的主人缓慢站起身,将客厅窗户关死,扣上。而后,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那只手似乎没有什么血色,青色的血管突兀着,隐隐看得出脉搏的跳动,指尖修长、干净,让人联想到中世纪欧洲的吸血鬼一般。 这个屋子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在停电之前也丝毫没有开了空调的迹象,屋子里的空调更像个摆设,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主人也完全没有要清扫的意思。原本透明的玻璃窗,被人贴了一层暗色的壁纸,关起窗户仿佛隔绝的周遭的一切,但却丝毫没有隔绝盛夏的灼热,屋内至少有40度的高温。 “我说,你把窗户关了,就不怕闷死在屋子里?”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女人的脸,她穿着白色大褂式的衣袍,戴着医用口罩,看不清面容。紧蹙的眉头显示了她现在的心情。她“摔”似的将手中的透明试管放进穴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双眼睛显示着不耐。 跟她视频的人却并没有理会她的言语,依旧持续着刚才的动作,那双白皙的手伸向前方,一个热源,一个在夏天足以让人崩溃的老式热源。 “得了,闷死了有我替你收尸。”视频里的女人自暴自弃的翻了个白眼,也明白自己说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也不再专注于视频,而是翻开手边的一叠厚厚资料,拿起笔来写写画画。写一会便会拿出不同的试管来观看,神情专注,根本没再把手机这边的人当回事儿。 “聂其语,我似乎觉得有点热了。” 听到这句话,正在拿着试管专注做实验的女人猛地将头抬了起来,满目的不可思议,放下试管就将整个脸凑到的屏幕前面,口罩中间有个圆形的凹陷,想必是张大了嘴巴正在表示惊叹。 “真他妈不容易,怪不得白伯总让我多跟你视频说说话,认识你之前我都怀疑你怎么活这么大的。现在可是七月啊大小姐!你面前的煤火是个什么鬼!” 视频那边的人并没有再搭理她,反而又把手凑近了眼前的老式煤火,圆形的蜂窝煤上有黄橙相间的火焰在疯狂跳动,火焰周遭的空气都有隐隐的扭曲。眼看再伸个几厘米的距离,那双手的指尖就能碰到火焰了。 “白芷!你疯啦?”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传来,被唤作白芷的女人蓦地停住了动作,她愣了一会神,缓慢将手收回。 “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双手长得还能看,要是被烧坏了,白伯不得砍了我?我说白大小姐啊,你这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点,我这边实验一大堆都没弄完,还得看着你省得你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被压榨的劳动力吧!”聂其语索性将手边的资料一扔,对着手机疯狂咆哮。她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七月份的大热天里,把屋子弄得密不透风,像个蒸炉一样,还在客厅烧煤火。就算热不死,一氧化碳的浓度也会在短时间内飙升,况且眼前的女人一个人住在房子里,出点事情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等发现尸体时岂不是都臭了? “没什么事你就挂了吧,我看你也挺忙的,我热不死,汗都没出。”白芷看都没看手机一眼,依旧双手朝向煤火,隔着一定的距离烤火。她的肤色和这双手无差,都是白皙的泛不起一丝血色,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像是长期营养不良而造成的贫血。眼眶深凹,眼白中有着几根细细的血丝。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她的确是没有出一滴汗,脚上穿着棉拖鞋,还披着一件风衣外套。 聂其语认命的捡起刚才被她扔掉的资料,二话不说挂了视频,她此刻再也不想多跟眼前的人浪费一句口舌,耽误自己的时间不说,实在是还要窝一肚子火。视频挂掉,页面自动跳出微信聊天框,两人的对话框层次分明,对方大段大段的对话毫不吝啬的发过来,回复的却不过寥寥数语,多数都是已嗯字结束一切。白芷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手机屏幕,眼神只是盯着面前的炭火,准确的说是盯着蜂窝煤上跳动的火光。刚才好不容易感觉到一丝丝灼热,被视频里的人一吼,又迅速散去了。她拿起钳子,伸进煤火里捣动几下蜂窝煤,看着火焰跳动的更高,才再次放下钳子把手伸了过去。 不一会的时间,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视频通话邀请,而是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上只有一个字——白。白芷也终于舍得腾出手拿起被遗忘了好久的手机,滑动按键接了电话。 “南南啊,在家做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慈祥老人的声音,语气很是温和,这声音像是牵动面前人情绪的一根锁链,白芷的神情也终于有了点变化,至少眉目间不那么冰冷了。 “在想事情。” “大热天的就别烧煤火啦,不怕热坏了啊。” “有点冷,不烧没法思考。”说话间,她将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往前伸了伸。 “我打电话来其实是有点事情想跟你说的。”电话那头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什么,白芷也没有接话,等着对方继续开口。 “有个案子想麻烦你帮着去看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大案件。我手下那帮小子给点时间也能破,告诉你一声也不为别的,是因为受害人。” “受害人怎么了?”白芷开口道,神情波澜不惊。 “杨琳熙,这个名字你熟悉吗?”听到这个名字,白芷一开始并没有联想到什么,她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下之前的记忆,不一会,她因为烤火而不停跳动的手指突然顿住了。杨琳熙,也许是她人生13岁之前,唯一还有印象的人。 “我记得这姑娘是你的小学同学,那时候你们关系还蛮好的。” 13岁,是白芷最后一次见到杨琳熙的年纪,没曾想再次提起这个女孩,却换了一个受害人的身份,这些年来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事,听到这么个消息,白芷的心思还是久违了波动了一下。 “她昨天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死于□□中毒。遗体是被父母发现的,她的尸体现在还在法医室,想见她最后一面你就自己去吧。我跟重案组也打了招呼,参不参与还是看你个人意愿。” 白芷长出了一口气,将身上披着的外套拿下来,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腰身。餐桌旁的饮水机很应景的冒了个气泡出来,她盯了一会饮水机,烤了这么久的火,有必要去补充点水分了。 “我知道了白叔,我等会去看看。” 白芷记忆中的杨琳熙只是个13岁的小女孩,她只记得这女孩长得乖乖巧巧的,很招人喜欢。说话温声细语,不急不躁。将近十年过去,她的样子还是跟原来没有太大的差别,除却青白无色的嘴唇,和紧闭的双目。她胸前一道y字型的刀口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皮肉外翻,身体里的内脏器官一目了然。B市公安局的首席法医悠然自得喝着咖啡,手指快速运作写着法医报告。这个法医年纪差不多30岁左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私底下也算和白芷交情不错,毕竟她也是经常光顾法医实验室的人。 “致死因是□□中毒,不过你看她手腕。”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杨琳熙的右手。毫无血色的手腕上,多了一道长约三公分左右的刀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尸体解剖过后发现,她体内的□□含量并不高,约50到60mg左右,虽然已构成致死量,但起码也要50分钟左右。在酒杯里还发现了安眠药成分,凶手迷晕了杨琳熙,割断了她的手腕,失血过多大大缩短了她的死亡时间。”白芷目光盯着杨琳熙手腕上的伤口,刀口平整,一刀切断动脉,刀口发白无疑是在水中浸泡的缘故。 “她是在浴室被发现的吧。” 法医挑了挑眉,并不感到吃惊,已白芷的能力知道这点是必然的。 “估计是凶手想要伪造自杀的状况,割断了动脉将她的手放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死亡时间为7月15日晚上11点到7月16日凌晨1点之间。你随意看吧,我得抓紧时间把报告弄出来。” 白芷双手合十,放在面前,对着杨琳熙的尸体微微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