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蓉城下了一场浩浩汤汤的大雪,这时候在外头走上一圈,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了似的。
沈迟意站在山脚下的望山亭里,她一张脸被冻的青白,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转向身旁候着的丫鬟,语调有几分凄惶,抬头向远方不住张望:“爹和大哥二哥已经被刑部派来的人带走了,此事怕是难以转圜...世子,世子会不会帮我?”
这里的世子指的是瑞阳王世子,名唤卫谚,也是自家小姐的心上人。
丫鬟绿涧强笑道:“您的信想必已经送到王府了,世子还欠着您的人情,想必会来此地和您相见的。”
沈迟意听她这话却惨然一笑。几年前卫谚羽翼未丰,仍有短板,她仗着当时家里的权势,以他军营中稀缺的粮草为要挟,逼着卫谚应下自己的三个条件。
她神色黯淡下来,这时,风雪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沈迟意充满希冀地抬起头。
可惜,来人却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来的是个坐在滑竿上的嬷嬷。
这嬷嬷不是卫谚的人,而是薛姑娘身边的嬷嬷,说来也有趣,薛姑娘是卫谚的表妹,如今寄住在瑞阳王府,更是卫谚属意之人,而她恬不知耻地掺和在这两人中间,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是个人都知道薛姑娘的存在让她多么羡嫉痛恨,在最无助之时,卫谚却让她见得是薛姑娘的人,他对自己竟厌恶到如此地步吗?还是迫不及待想向薛姑娘示好,和自己撇清关系?
沈迟意脸色更白了几分,仍有几分不死心,嘴唇微颤地开口:“那封信...”
“那封信我们收到了。”嬷嬷神情鄙薄地从她脸上掠过:“沈姑娘信上一番剖白好生恳切,我们这些奴才瞧了也感动得紧,可惜世子明儿还有军务在身,就不便见姑娘了。”
她那番言辞恳切的剖白信,居然被卫谚丢给下人随意传阅,这嬷嬷字字如刀,一寸一寸仿佛要刮掉她的血肉!
嬷嬷不待她开口,下巴微抬,语调冰冷地道:“我劝姑娘也别想着自己上门去寻世子,上回我们家姑娘邀世子赏梅,沈姑娘却跑去大闹梅林,还差点把我们姑娘推进湖里,世子已是恼了,他已经放下话,再也不见您,您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
这等羞辱!
这等羞辱!
沈迟意当时根本就没碰姓薛的,她自己跳向湖里,沈迟意还未来得及辩解,卫谚冷笑了声,撂下四个字:“无药可救。”,就将她赶出了梅林。
想起那日的不甘屈辱,她浑身轻颤起来,直到那嬷嬷走了,她便泄了这口气,紧闭双眼昏了过去。
......
“小姐,小姐...快要到瑞阳王府了,您先醒醒...”
一辆布置精巧的马车里,沈迟意苍白着一张脸横卧在马车的榻几上,她在睡梦中哭的浑身轻颤,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
青涧怕她被魇着了,小幅度地推着她,试图把她推醒。
沈迟意终于慢慢睁开了眼,她看清楚周遭环境,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又赶紧闭上嘴,免得被青涧发现不对。
事情是这样的,沈迟意几天前看了一本小说,里面的女配很巧和她同名,原书里的沈迟意向心上人求助受辱之后,连续几天高烧不退,这时家族尚在风雨飘摇之际,她遭到奸人的威逼利诱,又怀着对卫谚的满腔不甘,迫于情势走上了给瑞阳王为妾的绝路。
瑞阳王不知道沈迟意和自己儿子的纠葛,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是个贪花好色的,沈迟意又是难得一见的国色,如今落难了才不得不依附于他,他自然是安然笑纳了。
沈迟意黑化得到瑞阳王宠爱之后没少给男女主添堵,还差点让人轮了女主,最后的最后终于被男主一剑穿喉,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沈迟意高烧的时候,她这个看书人居然跑到了原书沈迟意的身上,她一会儿觉着自己是原书沈迟意,一会儿又想起自己现代人的神色,就这么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终于在被送到瑞阳王府的路上清醒过来。
——顶个鬼用。
沈迟意脸色相当难看,把整件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马车门就被轻轻叩响,车外传来一把温润男声:“沈姑娘可醒了?”
话虽问的温和有礼,但沈迟意还未回答,车门就被粗暴地一把拉开,马车外站着一个眉目舒朗,温润如玉的俊俏男子,他见沈迟意已经醒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到瑞阳王府了,沈姑娘醒了我便放心了。”
沈迟意见到这人,脸上的厌恶再也遮掩不住。
——他名唤李钰,本来沈迟意可以不走绝路,全是李钰以沈家性命相胁,对她又是引诱又是威逼胁迫,算计着让她进了瑞阳王府。令人恶心的是,李钰严格来说算沈迟意半个未婚夫,在沈家势大的时候,李家家境不若沈家,李钰便对沈迟意百般讨好追求,一副情深无悔的样子,这种态度打动了沈家父兄,觉着李钰是难得两人,一家子在官场上对李家处处提携不说,甚至想把沈迟意低嫁给李钰,只不过她心有所属,两人的亲事才一拖再拖。
后来沈家出事,沈爹想着至少闺女还有深情的李钰可以依靠,没想到李钰压根是个没心肝的东西,翻脸堪比翻书,半点不念沈家曾经的提携维护之情,不光在审理沈家的案子中落井下石,还以最快速度撇清了和沈迟意的关系,甚至为了结交藩王,强逼着把她献给了瑞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