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呼吸的空气都是白烟,寒气遍布家里的每个角落,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并未感到很冷,没有冬天刚到来时的那种刺骨的冰冷,也许是她适应了这种寒冷,就像人呼吸一样的自然,更何况身边有个自然的大火炉,她的父亲。 赵猫猫醒来有了一会儿了,她实在有点羞于开口,她尿床了,她不是故意的,婴儿的身体不听使唤似的,连着身下的被子都湿透了,可并不感到冷,下面还能感到温热,昨晚上烧的炕还有点余温,她想要叫醒赵德顺,咿咿呀呀的叫半天赵德顺睡得跟猪似的,打着呼噜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没办法只能干躺着了。 到九点多钟头,赵德顺才幽幽的转醒,手下意识的往旁摸,触到温热的小身体才安心,随即掀开被褥起来,“你个小家伙尿床了,丢丢脸”手伸到赵猫猫身上,把她抱起来,把她身上的秋衣裤拔干净,赶紧用被褥包好,挪到炕的另一边,身上快速的套衣服裤子,把被子到外面去晾晒,农村的被褥被子一般都是两三个月才拆洗一次的,有的人家是到过年的时候拆洗一次,这时候的被子被褥没有带拉链的床单被罩,都是手工一针一线缝起来的,赵德顺更不会针线了,过年前都是他老娘过来打扫拆洗,被子带灰色格子上有了一圈圈的印,是赵猫猫的杰作。 进屋赵德顺又给赵猫猫把了一次尿,才到灶房热昨晚上煮的粥,里面加上水,刷刷的点着火柴,一股脑的塞进一大把秸秆儿,从大缸里掏出一瓢水,倒进搪瓷脸盆,也不管刺骨的凉水,两下就把脸洗了,灶台边连着烧水的炉子,点着炉子在不锈钢茶壶倒半边水,看着水温热了,再把那自己看不出原来是白是黄色的毛巾投进去扭了几下,到屋里看赵猫猫睁着大眼睛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着,也不哭闹,“哎呦,我闺女就是懂事,不哭不闹,长大了肯定是考大学的人”。 赵德顺真觉得自己的闺女是个懂事的,虽然才一天的接触,可也看出来这是个不闹人的孩子,他就不喜欢老家那边的孩子,自己的侄子侄女哪个小的时候不是扯着嗓子喊哭闹,他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脑仁疼。 赵猫猫被赵德顺的往脸上一通抹生生的疼,只能咿咿呀呀的抗议,赵德顺不以为意,还以为她跟他在玩呢,“呀呀,闺女什么时候能说话呀,快叫爸爸,快点长大,长大了爸爸就能带你到到处玩儿了”手下的闺女骨头那么细,稍微用点力就会伤到她的骨头,他没法想像小丫头长成大人的模样,把毛巾随手往炕边一丢,把没衣服穿的孩子用被褥包好,去看粥热了没有。 直接用手指伸到锅里,看粥已经温热了,先把米汤倒进小碗,在用大海碗盛粥,自己站在灶台边哗啦啦的吸溜进嘴里,早饭就解决了,把米汤端进屋喂赵猫猫,喂完用自己的大衣把赵猫猫一包,再抱到怀里,用军大衣一裹,从外面看还真不知道他怀里会有个孩子,把门一关就往老家那边去。 赵父赵母是跟着大哥一家生活的,当初分家的时候就提出跟着大儿子一家,平时节日,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几个儿子都会聚在老家,几个儿子的媳妇虽然都各有各的心思,但还算和睦,儿子会平衡好家庭和亲人之间的矛盾,几个儿媳绝没有不孝顺的地方,老两口最不顺心的地方就是三儿子,三儿子要手艺没手艺,要文凭没文凭,家里头最聪明的儿子怎么会变成村里头人见人鄙夷的对象,是老两口没有预料到的,四个儿子有出息,有妻儿,生活的风风火火,只有老三让人忧心。 赵大哥家一大早早饭就解决了,老家这边冬天也是一日三餐,赵德利是村里的大队书记,通过四弟家走关系年后还有望往县里头挪挪位置,家里头殷实,根本不用省口粮,再说十天半个月的另几个儿子会给赵母拿来吃的,几个儿子私下给的钱,赵母都收在手里呢,几个儿子不管,爱给给谁,大家都知道赵母手里的私房钱挺多,就算儿媳妇私下里嘀咕,也不敢在她的面前嚷嚷,她很偏心,每次三儿过来都会给他几块几块的塞钱,当然是私下里,几个儿媳儿子都门清着呢,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再说他们兄弟要是没有父母帮衬,他们都会担心赵德顺会饿死,或者是担心哪哪有人打架斗殴出意外了还是有人冻死在外头,会是赵德顺,兄弟之间小时候的感情是很不错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兄弟走错了道,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改不过来,那些习惯已经刻进了赵德顺的骨子里,改不掉的,反正赵德顺已经毁了,也没干出啥通天的杀人放火的事,就由着他去了,睁只眼闭只眼的让父母私下给兄弟私房钱。 听到门响大嫂出去一看是赵德顺,赶紧招呼:“三弟来了,吃了没有”孟海花有时候对着赵德顺也很感慨,他兄弟几个都是积极向上的人,偏偏出了个赵德顺这个异类,天天不干正经事儿,就没见过他做过一件和人意的事,看了一眼他胸前的东西,也没在意。 “吃了”赵德顺点点头,他跟几个嫂子弟妹平时也没几个话头,有事也是找哥哥弟弟,大嫂对他还是不错的,经常跟着老娘收拾他那三间土房,不像二嫂阴阳怪气的,他不管别人私底下怎么嘲讽他嘀咕他,前几个月二哥二嫂来看父母,二嫂当面指桑骂槐的怼他,他就跟二嫂吵起来了,两人差点对着骂起来,还是二哥出来给二嫂一耳光,当然也没少了给他的耳光,才消停。 推门进东屋,他父母跟几个孙子住在东屋,大哥大嫂在西屋,大哥家虽然是大瓦房,也没离开的了农村的房子的格局,一进屋就是厨房,左右两间是是卧室兼客厅,有能睡十来人的两个大炕,东西屋后面还有个后罩房,一个是那是给大哥家的侄女的房间,一个是放东西的杂间,他老爹卷着他侄子的不用的作业本卷着烟呢,老爹就喜欢自己卷着烟抽,说有带劲儿,不习惯抽现成的烟,他娘正在拆棉袄,那是一件小的两三岁孩子穿的棉袄,孩子的棉袄小了或者是实在穿不了的就会拆了把里面的棉絮拿出来,留着做被子。 “妈,那小棉袄别拆了,给我闺女吧”,敞开大军衣就把闷了一路的赵猫猫解放了出来,赵猫猫眼睛一见光眼前出现一老太太,大概六十岁左右,正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她知道这是赵德顺的母亲,讨好的便给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看到旁边也有个老头,也冲他笑了一下。 “赵德顺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赵怀青目子欲裂,他知道三儿子平常吃喝玩乐不干正经事,只要没捅了天的大事他也管不了了,可谁知道,小兔崽子弄出来个孩子,他唯一想到的是三儿从外面偷了个孩子回来,闲时老两口也对儿子的现状讨论过,他有七个孙子,他是想过继个孙子到赵德顺底下,但他毕竟是个爷爷,隔了一辈做不了主,几个儿子媳妇各有各的主张,他开不了口,老两口为赵德顺操碎了心,也没找到好的办法,老两口在的时候还能够照应赵德顺,有一天他俩走了三儿这德行怎么生活下去,几个兄弟毕竟不是你父母,不会照拂你一辈子,就算几个哥哥弟弟愿意,几个儿媳妇也不会同意的,他不想让三儿到老变成人见人烦的生无可计的人,有个孩子至少老了有个依靠啊,可也不是这种方式啊。 “爸,爸,你听我说啊”眼看老爷子的拐杖就要落到身上,他赶紧止住,老爷子的拐杖落到身上那是真疼啊,老爷子武起拐杖来一点儿都不手软,那是实打实的落到他身上的。 孟海花听见声音赶紧过来阻止,“爸,有话好好说啊,别气着了身体”她看了一眼炕上转着乌溜溜的大眼四肢乱蹬的孩子,可怜的连贴身的衣服都没有,找了个闲着的干净的布把赵猫猫包了起来。 “爸,你想到哪去了,这孩子是我捡来的”。 “找打,村里里几十口户,一丁点儿的芝麻绿豆的事一转眼就能全村庄传遍,村里的事情你大哥门清,再说这几天也没听说哪家儿媳有生产的事”龙山村在那最艰难的三年也没出现过丢儿女的缺德的事情,他认定三儿是拐了人家的孩子。 “村儿里没人丢孩子,那谁知道别的村里有没有丢孩子呀,爸,我能拿这事跟您扯谎吗,我发誓“见老爷子放下了拐杖,又道:”真是捡来的,孩子跟我有缘分,是我昨晚上从常岁家回来的时候在大柳树底下发现的,要是我没经过的话,怕这孩子被冻死也不一定呢“说完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大晚上的就让他捡到了,天生跟他有父女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