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1 / 1)七月清明首页

今天的树姚镇格外热闹,原因无他,邻家嫁女了。    镇上闲着的人都围在路边,想一睹邻家这个二十才出嫁的姑娘,一时树姚镇上的街道围满了人。    “听说嫁的是东襄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这人…长的好看,命运也就跟常人不同。”    “帝王家哪是那么好待的,我听城东的阿乞儿说,邻霜可是不愿的,最后被逼的没法,才应了这门婚事。”    “竟还有这等事?这若是传到圣上耳中,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别说了别说了,新娘子来了。”    众人口中的东襄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名封满楼,今年二十又八,是春朝的战神,树姚镇就是他的封地。    邻霜倒不似他人说的那样,很是平静的坐上花桥,在镇上绕了两圈才去了东襄王府,又被喜娘牵着入了府,和那个只见了几次面的男子拜堂结亲,再入了洞房。    一路上她都没有过多情绪,就连坐在床边等新婚丈夫该有的紧张,她都没有丝毫。平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等着封满楼回来。    嫁给谁,于她无异。    邻霜是树姚镇邻家之女,自幼受着长辈疼爱,欢喜的长到了十岁。    十岁那年随家里的太夫人去城北进香,路上遇着个昏倒的小男孩,她瞧着男孩的脸长的是十分精致,便央求太夫人带他回家,得亏太夫人宠她,知她这请求也没说其他,只是应了。    回家后邻霜寸步不离照顾了男孩三天,男孩才堪堪转醒。    她记得那天的阳光如往常,风也未变的温柔,而她在上完学堂后,跟平日一样跑到了落花堂,然后看到了坐在床上冷脸的人。    见她来了,男孩眼里闪过几丝疑惑。    邻霜被他逗笑,细细给他解释这些天的事,完了还特别正式的跟男孩介绍自己,只是男孩不过淡淡应了句,说他叫顾南音。    顾南音就这样在邻府住了下来。    邻霜知他无家后,求着邻老爷收留他,而邻老爷是个心善的,听邻霜那么说,也觉得南音这孩子苦,不想他再出去颠沛流离,就做主让他在邻家住下了。    邻母瞧虽总是冷着长脸,却又是极其可爱,心中对他的喜爱又上了几分,完全当自家孩子疼,吃穿用度等同邻家大小姐。    邻老爷不欲让他落了学业,请来了镇上数一数二的私塾先生,为他传授知识,怕他日后被人欺负,还找来了江湖侠士教他武功。邻霜跟着学,故而那段时间的邻家,常常能看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府中央的空地,划拳射箭。    好不风流少年。    不知是不是人是邻霜救回来的,邻霜格外黏着顾南音。平日顾南音出去逛逛集市,她都要挨着一起去,顾南音也乐得宠着她,常跟在她后头替她善后。    那时的树姚镇,常常能看到,一个清冷的公子,带着自家调皮的姑娘,在大街上逛。姑娘总是很活泼,对这对那都有兴趣,一会儿在这看杂耍,一会儿又到那看胭脂水粉,而清冷公子只是跟在人后头,两人累了,就去镇上的酒楼,点一桌好菜,边吃边说笑话。    一时也是一段佳话。    后来还有人说在城郊的树林里看到了二人,似乎是在狩猎,红衣怒马好不少年。    镇上的人都说,公子和姑娘当真相配。    邻家有守岁的传统。    除夕饭后,大家都待在自己房里,等待新的一天到来。只是邻霜耐不住无聊,跑到了顾南音的房间,说要和他一起守岁,顾南音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    半夜子时,邻霜嚷着要去外边看看,顾南音没法,只搂着床被子,揽着邻霜上了屋顶,看尚热闹的邻府,看尚忙碌的街道。    两人挨着坐,一床被子裹在身上怕受了凉。    打更的小厮走上街头,高呼着昭告着往年已去、新年刚来,远处河边放起了烟花,照亮了树姚镇的半边天。    邻霜看着顾南音,眯着眼看他,笑着说,“顾南音,新年快乐。愿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顾南音低头看他,眼睛颜色很淡,听了她这话,微勾了勾嘴角,回道,“必当竭力。”    顾南音十四岁时,邻老爷想让他走科举,谋得一官半职,将来也好成家立业。只是顾南音说他志不在此,邻老爷也就没再多提,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去打拼。    这年邻霜十三,按照树姚镇传统,理应说亲,然后待到合适年龄再成亲。只是邻母提起这事时,邻霜却是老大不愿,若再细问点,邻霜只道有了心上人。    邻母瞧着在亭中摆弄花的少年,淡淡道,“可是南音?”    邻霜脸红了,一双美女含羞带怯,好不惹人疼爱。邻母笑了,叹了口气说,“罢了。只是霜儿当让南音明白你的心思。”    “女儿明白。”    那之后邻母没再给邻霜说亲,也回绝了外边来说亲的众家,而邻霜开始跟着邻母学女红,想在自己成亲前绣一对儿嫁衣。    邻霜最先学会刺的是手帕,只是这东西不适合送给顾南音,于是她又折身在房,绣了个墨色的香囊,欢快的跑到了顾南音的院子,想送给他。    只是顾南音正在谈事,屋里站着几个她从未见过的人,都很高,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她抿嘴笑着退出了房间,在外头等顾南音。    自然也是不知道她离开后,那几个陌生的人说了几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而顾南音先是一怔,才缓缓冷着脸摇头,道,“不可。”    打顾南音收了她的香囊,甚至还夸了她后,邻霜的兴致是越发高涨。白日里跟着顾南音转悠,晚间就跑到邻母那学女红,没少被邻老爷笑,弄得她满脸通红。    邻老爷并不插手邻霜的事,在他看来,顾南音和邻霜诚然相配,只是能不能走到一起不是他们大人说了算,还得人孩子想明白自己做主。    顾南音会带邻霜去垂钓,先在水沟处寻来饵料,再找一方池塘,戴着树叶叠成的草帽,搬来两块石头,坐在上边垂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每次收获不大,顾南音也不带回家,领着邻霜跑到树林,挖一小坑,找一些树枝,就这样架起来,烤一顿好吃的。    第一次见顾南音这么做,邻霜还很是惊讶,一个劲问他怎么知道这些的,顾南音俊秀的脸上弄了些灰,轻轻笑了笑,说是从说书的那听来的。    “我还会其他的,以后带你去玩。”    “好啊。”    每次他俩在外边吃完烤鱼,一身衣服都弄的脏兮兮的,回家免不了被邻母说,只是耐不住高兴,邻霜也就由着他们说去,脸上笑呵呵的,而顾南音则会低头认错,哄的邻母开心,然后在下一次继续带着邻霜玩。    顾南音生在寒冬。    邻霜让人在院子里摆了一个小木桌,让顾南音坐在这等,她则跑开了不知道去忙什么。    顾南音也没跟着去,听话的坐在那等,院子里的腊梅盛开,娇艳了一堂,他定定的看着花出神,天空飘起丝丝雪花,未想竟越下越大。    站在旁边的下人,走过来替他打伞,顺带给他拿了个披风,是邻霜替他做的。    “公子当注意保暖,受了寒小姐该伤心了。”    顾南音难得笑笑,攥紧衣领,眼中神情微变。    再回过神时,邻霜已经打一边出来,两颊绯红,手里端着一碗面,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抬头看他,眼里似有星辰,软着声音道,“你好,十五岁的顾南音。”    顾南音怔住,看着还在冒热气的面,心也暖了起来,他大衣一挥,将衣着单薄的邻霜护进怀里,眼眶微湿。    是长寿面啊,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    邻霜红着脸感受了下顾南音身上的味道,然后就退了出去,把面放在木桌上,接过下人的伞,替他撑着,“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她没告诉顾南音,为了学这个,她受了多上苦,整整一月,才堪堪能下好一碗面。    “怎么样?”    “很好。”    邻霜放心的笑了,又挨着他近了点,柔声说,“再等不久,我一定能给你烧一桌美食的。”    顾南音垂眸,感受面条带来的暖意,直达心底,浅浅笑了笑,喃喃道,“我等着。”    年后的上元节是树姚镇另一个热闹的节日。上元节又称花灯节,这日大街小巷都会挂着灯谜,猜对有奖,而镇上树清河旁,有山上的僧人在发放签,这些签都是从树姚镇上的姻缘树上摘下来的,受了月老的保佑,相传只要在上元节这天,把花签送给心上人,就能从青丝到白发,一走就是一生。    邻霜瞒着众人先去领了花签,将其藏在袖子里,才又跟着顾南音去玩。    顾南音自然是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的,他带着邻霜去猜灯谜,想多赢几个东西给邻霜。邻老爷这些年的培育没有白费,虽然他没有去考科举,但学问却没有落下,一路上猜灯谜一猜一个准,赢来了好多小玩意。    南霜楼的灯谜最难,准备的礼物却是最普通,然而心意却是最重,说是楼主亲自雕刻。普普通通的木簪,因着这份亲自变的不同。    顾南音拿到簪子后,转头就替邻霜绾发,“我就知道这个衬你。”    邻霜不知道,这木簪乃用千年古木雕刻,虽看着普通,里头的文章却大着了,承载着一个少年的心意。    以木为契,护你平安。    邻霜拿出花签,碘着脸塞到顾南音手上,软糯道,“顾南音,我喜欢你,你娶我好不好?”    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这么多年了,何曾见过她待第二人如此。    半响,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说好。    邻霜眼睛一弯,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侧头靠近他,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后又笑吟吟、很不好意思的躲开。    那一瞬有朵花在他心中炸开,迫使他都想放下那些往事,就这样和邻霜待在一起,建一房,种些许花,养两个孩子。    邻霜没把他俩的事告诉父母,每次都偷偷摸摸的。    比如在顾南音练剑时,凑过去牵他的手,又或者在顾南音看书时,仰头亲他的唇。顾南音每次都很无奈,严肃张脸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只是邻霜不听他的话,虽被教训却依旧如此。    邻老爷有意培养顾南音经商,想在百年后交一份子家产给他,所以顾南音就不像以前那般有时间,能够陪邻霜玩那些小孩子有意。    不过也没关系,每次顾南音跟着邻老爷去铺子学商,她就待在自己房间,把门锁上,熟练的绣那件已经完成一半的嫁衣。    她说过的,一定要在成亲当天,穿自己做的衣服。    邻霜长的越发标志,十五岁那年竟然成了树姚镇数一数二的美人。虽然邻母曾回绝了别人的提亲,只是依旧挡不住别人的热情,一时邻家被提亲着踏破了门槛。    然而邻霜可不会在意这些,她满眼都是顾南音。不仅帮顾南音做衣服,还帮他纳鞋,平日里还会做点小菜等他回来吃。    虽说邻霜是不在意那些提亲的人,可是顾南音会在意。所以某一天顾南音回来,看到坐在自己房里,低着头给他缝衣服的邻霜,一下没忍住紧紧搂住她,喃喃道吃醋了。    邻霜不像其他小姐那样扭捏,放下针线就回抱顾南音,软声问他怎么了。    “好多人来提亲,我怕你跟他们走了。”    认识顾南音这么多年,邻霜何曾见过他这样,当下就软了心,一直重复道怎么会。    “我等着你来娶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