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在阶梯教室里醒过来,抬手揉了揉被压出红印的额头,脑袋还有些犯迷糊,他怎么气着气着睡着了?
略微清醒了下,心里仍然有些不快,但已经气不起来了。
好吧,自修课的确很无聊,博特不想来也可以理解,他不该为此大发脾气,说出“愿意迁就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那么难听的话。
心高气傲的小王子不会低头道歉,但也意识到自己脾气发的太过,从教室出来慢吞吞的走到了alpha的寝室楼下,正踌躇着见到恋人如何示好,便见恋人的室友下楼来了。
“嗨,艾尔,你来找博特吗?”斯蒂芬是个热情开朗的大男孩,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是的,你能帮我叫他下来吗?”艾尔还没想好怎样“求和”,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把人叫出来再说。
“他回来又出去了,你去篮球馆找找看,他应该在那。”史蒂芬热心的问,“需要我把单车借给你吗?”
古特兰皇家学院有着数百年的历史,校内的建筑设施需要精心维护,大部分区域都禁止机动车辆通行,单车因此成了校园里最方便的代步工具。
“谢谢,不用了,我走路过去。”小王子不太会骑单车,发现不具备这项技能的种种不便后也萌生过学习的念头,但尝试了两次就放弃了。把整个身体交给两个细轮胎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歪歪扭扭又很颠簸,最重要的一点,摔车估计很痛。
住宿区和篮球馆在相隔很远的两个区域,走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校园里虽然人来人往,却透着一股古朽的苍凉。天气也很糟糕,厚实的羊绒外套好像张开了许多小洞,冷风从洞孔里钻进来,不断搜刮着衣服下的体温。
艾尔抬头看了看大半身体藏在云层后面的太阳,感觉只是这么一会就偏了很多。初冬的夜晚已经延长,天气糟糕天黑的更早。
他要抓紧点时间了,不然等到体育馆锁门,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找博特。精力旺盛的alpha总是喜欢跑来跑去,好像不断探索新领地的雄狮子。
加紧脚步赶时间倒是不觉得那么冷了,艾尔摘掉软皮手套塞进口袋里,将围巾扯松了一点,抱着书本继续赶路。
今天去往体育馆的路似乎格外的长,天也黑的过于快了,来往的学生已经渐少。
真奇怪,学校里什么时候修建了一条这么狭窄的甬路?
艾尔放慢脚步,诧异的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在自己就读的学校里迷路?不是这么可笑吧?
艾尔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蠢,他拿出口袋里的通讯器,确认了一下方向,他并没有走错,按照电子地图上的坐标看,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他就可以到达篮球馆。
艾尔收起通讯器,按照认定的方向继续前行,渐渐的连一个行人都看不到了,天也黑了下来,掉光叶子的树木和远处只能看到尖顶的古老建筑现出了入夜后的阴森。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风拂过耳畔的声音,艾尔不由打了个冷颤,恍惚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他有些心慌的拿出通讯器,想打给恋人,却蓦然一阵失重般的晕眩,跌入深渊的下坠感真实而强烈,之后他跌进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的夜更深,走廊里只亮着几盏光线昏暗的雕塑壁灯,电话铃声不停的响着,从楼下传进走廊,在这样的深夜里份外刺耳。
艾尔知道这是哪里,也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着楼梯走去。
这里是他父亲继位前居住的温莎庄园,他在这里待产,就在这个晚上,有人趁夜在楼梯上泼了油脂,楼下的话机响了又响,直至将他吵醒,他迷迷糊糊的出来查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勾起了艾尔恐惧最深的噩梦,他知道母亲派来照顾他的嬷嬷已经吊死在房间里了,她将成为自己出事承担一起罪名的替罪羊,因为谋害王子而畏罪自杀。
房子里的婢女和门外的守卫都已被人买通,艾尔却重复着那夜注定不被回应的呼救,重复着腹中难捱的绞痛,挣扎着爬向引他至此便恰时安静下来的电话机。血水浸透了轻软的棉质睡袍,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他重复着即将失去孩子的恐惧感,眼前一片模糊。
宝贝,坚强一点,爸爸还没吻过你温暖的小脸,还没牵着你的手教你走路,求你坚强一点,不要离开爸爸,求你,求你不要离开爸爸……
婢女从暗处走出来,当着他的面拔掉了电话线,站在那里等待他的血流光。
她就像一只穿着人皮的魔鬼,残忍,冷血,她没有心脏,皮囊下是无尽的贪婪与肮脏。
艾尔还是求了她,求她救救自己的孩子,求她不要那么残忍的对待一条无辜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