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阁后阁。
兰以云端坐屋中她手上拿着一块桂皮,和周春桃说:“桂皮也是种香料,平日里还会放着和肉一起煮早在前秦时,就有书籍记载”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因为周春桃已经睡着了。
自兰以云把香液给陆立轩后这几天,景王府一直没给个准头。
周慧像被架在火上烤做什么事都不上心又怕千香阁其他调香师知道消息人心涣散所以她成天绷着脸,殊不知其他调香师看到她的反常,反而猜到要出事惶惶不已。
整个千香阁最悠然自在的,就是周春桃和兰以云。
前者只是因为不记打,而兰以云却是因有把握千香阁能逃过一劫至少,她不用流落街头。
其实,若周慧仔细想景王府那样的权势要对千香阁真的不满,千香阁早就被贴封条,哪需要等上几天。
所以在兰以云看来,周慧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过,兰以云和周慧一致相同的看法,就是周春桃该多学香艺,这次的意外不能来第二遍。
只是兰以云刚教,周春桃就犯困。
她卷起书,瞅着敲哪里能叫醒周春桃,突然,屋门自外面被猛地一推,“砰”的一声,不用兰以云叫人了,周春桃自己被吓一大跳,清醒过来。
兰以云看向闯入屋子的周慧:“慧姨?”
周慧冲进来对姐妹俩说:“成了!”
兰以云心下了然,只有周春桃还揉着眼:“什么成了?”
周慧兴奋:“王府那边,不仅不计千香阁过错,还要和之前一样,从我们这购安神香!”
兰以云笑了:“的确很好。”
周慧坐在周春桃旁边,她迅速舔舔嘴唇,十分激动:“还有一件事。”
兰以云困惑地歪歪头,交香让王府满意,除此之外,她料不到还有什么事,于是看着周慧。
周慧终于不卖关子,说:“王府那边啊,要桃香过去领赏!”
兰以云“哦”了一声,她不易察觉地松口气,还好还好,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可以应付与调香有关的事,其他的没有兴趣。
周春桃从梦里回过神:“什么?要我过去领赏?”
周慧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试问京城调香师千千万,哪个能得王爷召唤赏赐?春桃,这可是你的造化,也是千香阁的造化啊!”
说着,周慧看向兰以云:“兰香,你放心,慧姨会给你金银财宝,不枉你的努力的。”
兰以云捂嘴笑说:“慧姨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把金银都换成香料就是。”
见她大方讨赏,没有半点芥蒂,周慧放下心,紧锣密鼓地给周春桃绞面、敷粉、画眉,换一身衣裳,总算有斯文模样。
兰以云事不关己,捧着一卷调香奇闻,回床上窝着看。
看着看着,她禁不住困意,睡着了,另一头,周春桃坐上前往王府的轿子。
周慧拧一把周春桃的胳膊,嘱咐:“不管怎么样,你要么说参见王爷,要么微笑,要么多谢赏赐,要么点头,能不开口说话,就别开口说话,求你记住了,我的祖宗诶!”
周春桃曾被王府侍卫吓过,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发憷,不敢把周慧的话当耳边风。
她到王府后,畏畏缩缩,直到进入宽阔的正殿,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下。
时戟正在处理事务,这一声跪,打破周遭安静,他看着跪着的人,略一挑眉。
听陆立轩夸桃香,时戟以为她有气度、有见识,结果,桃香如街边小贼似的,明明是来领赏,硬生生弄成像领罪的。
想到她调香技艺,时戟收回第一眼的成见,只道:“你就是桃香?”
周春桃说:“参见王爷!”这一声嚎,怎一个荡气回肠了得。
时戟:“”
男人抬手按了按额头。
站在一旁的陆立轩脸上快绷不住,找个话头:“桃香姑娘调香技艺极好,日后,王府有需要的香,还得让你调制。”
周春桃咧着嘴笑,没有说话,仿若脑子不灵光的小孩。
时戟看了眼陆立轩,陆立轩忍住冒汗,又说:“今日让你前来,自是有赏赐的。”
周春桃:“多谢赏赐。”又是中气十足的回声。
陆立轩跟着时戟,有多年军旅行程,这桃香姑娘的吼声,和士兵有得一比,直至此,陆立轩觉得脸上十分无光。
他居然百般推荐此人,真是错得离谱,只能尽快让人把赏赐端上来,请桃香离开。
等周春桃离开,陆立轩难掩尴尬:“是属下想差了,本以为这桃香姑娘”
“嗤。”时戟冷笑一声,眼睛又放在公务上。
陆立轩察觉他的不悦,说:“但属下见过的那个兰香姑娘却不一样”
时戟打断陆立轩的话:“罢了,不要多事。”
他声音尤为冷漠:“到底是市井人家出来的,没有半点气度,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因为一道香味,萌生见一个人、甚至想把她收为妾室的想法。
时戟手指按在纸上,轻声“啧”一声。
而陆立轩只能闭口,不再谈这件事。
千香阁。
周春桃回来后,周慧追问细节,没听到她想听的,有些可惜,本来以为景王爷看上周春桃,原来,真的只是赏赐东西。
不过,她转念一想,周春桃没惹出祸来已经够好,还能奢求什么?
难得周慧想通,她铆足劲,靠这次机会,又一次在京城打响千香阁的名号,不多时,千香阁的香卖得更好,财源滚进。
“哒哒哒”的,是周慧手指拨动算珠的声音,她打着算盘,又生出主意:“过去我的东家,曾办过一次调香会。”
兰以云正在吃糕点,她小小咬了一口,困惑地看着周慧。
周慧放下算盘,说:“兰香,你看我们千香阁,是不是也有这个能耐举办调香会?”
兰以云放下糕点,喝茶说:“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周慧拍拍算盘:“对,正好趁这时候,一个调香会,还能吸纳别的有名气的调香师。”
周慧深谙千香阁的发展不能仅靠“桃香”,兰以云调制的香是贵品,专供王侯、官员、贵族与富甲一方的商贾,除了这些人外,周慧虽看不起大部分人家,也不会放弃基本生意。
这需要千香阁笼络更多调香师。
于是,办调香会的事定下来。
周慧有意培养周春桃,就抓着她跟进办会的事。
兰以云乐得轻松,她每日早晨至下午酉时,都泡在香坊,因天气渐热,她晚上穿着小衣靠在墙头,吹着晚风,翻阅书籍。
不日,调香会开办,周慧刻意向京城大小户发放请帖,人人皆知。
与前阁的热闹不同,后阁十分幽静,兰以云躺在床上,睡得沉沉。
突然,外头一个小婢唤:“兰香!兰香!”
兰以云微微皱眉。
小婢又喊:“兰香快起来,东家让我叫你,说是出大事了!”
兰以云朦胧睁开眼,她推开窗,问那小婢:“又有什么事?”
得意过头是有代价的,这不,周慧大张旗鼓地搞调香会,很快引起京城同行的不满,来砸场子。
小婢为兰以云簪好头发,一边说:“他们带来好几个厉害的调香师,说要和桃香姑娘对决,东家先说桃香姑娘不适,但没人相信,都说是借口。”
向来看客最不怕事情闹大,便一直喊着让桃香姑娘出来调香。
周慧虽然短视了点,也知道不能让周春桃露面,那些有资历的调香师,只需看周春桃的手指、观其气度,就能猜到她到底不会调香。
所以她只能差小婢来叫兰以云。
原来只是这等事,兰以云轻轻舒气,笑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慌的,便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小婢神神秘秘:“怎么不是大事,景王爷来了都!”
却说平时,时戟下朝后,都是往王府回的。
这日,因在朝上与小皇帝意见向左,他心情烦闷,难得没让人直接回王府,而是往东西街坊走去。
轿子本来很是平稳,在走了几条街后,却停下来。
时戟在轿中闭目养神,察觉到轿子停,他摸向藏在靴里的短匕首,乍一睁眼,流露出重重杀气。
然而,轿夫与暗卫都没呼刺客,时戟掀开帘子,就听轿夫说:“王爷,前头人太多,小的已经让他们去清道。”
“嗯。”时戟手指一推,匕首隐没在靴子里。
没一会儿,轿子重新动起来。
他往后靠,正要闭上眼睛时,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撩起帘布,便看面前“千香阁”三个字,缓缓从眼底划过。
因那味安神香,他近来头疾没怎么犯,而且每次一犯头疾,只要闻那香,就能缓解,他着实很多年不曾这样轻松。
这缘故,连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停下。”时戟沉声说。
景王爷的轿子停在千香阁门口,引起轩然大波。
而时戟坐在二层的独立厢阁内,能直接看到整个大厅中央的圆台,平时这里是歌姬演奏之地,今日,是调香会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