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大人膝下,蒙受育恩。年至舞勺,闺房无尘。夜来独望天宿星,无眠还是闺中秀。奔流江河,却无碧波浪中玉;风雨漂流,唯有淋漓汉家郎。朝徐红霞,暮来轻风。是谓风光无限好,只与铜鉴藏啼妆。母上远居云贵外,女儿唯有书来往,马不停蹄半春秋,遥寄思念于他乡。哥哥抒之远行,灵芙亦当自强,独行苏杭去,拾去父亲银子数两,紫云青风两剑,望爹爹毋要担心。祝万事如意,不孝女儿苏灵芙亲笔。”
今日早晨送走了莫彺后,苏灵芙便不见了踪影,苏汉青只寻到书房中的一封宣纸信,墨迹微润,应是五更时写下。只见苏汉青一脸黯然,忆起了远在杭州的妻子。
苏汉青之妻名为沈凝湘,出身于苏州武林世家,世代族人都有习武。忆起那年,苏汉青因倜傥风流而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沈家嫡亲小辈唯有沈凝湘一人。年初春,正赶上清明时节,柔柔春雨如酥,沈韩两大氏族联名举办了比武大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苏汉青闻声而参赛,在大会上败下沈凝湘一夺桂冠。两人此后相爱相识,后来结婚产下一女。沈凝湘本就是打小习武,一身正气哪输男儿?身怀六甲还欲行侠仗义,受到苏汉青极力阻止,一气之下远走贵州定居。苏汉青跟去寻她,哪知沈凝湘又回到杭州,如此又一来回,沈家人劝苏汉青与沈凝湘道歉,苏汉青个性要强又拉不下脸。
如此一来,两人怄了十多年气,沈凝湘继续于江湖周游,苏灵芙也因此只能每年见母亲不足十回。两夫妇皆十分宠溺这女儿,苏汉青平日里教她四书五经和为人处世,沈凝湘便教她武功。但又真正的教会了她什么?恐怕只是倔脾气和不负责罢了。
随着这次苏灵芙的离家,苏汉青第一次感到后悔,一言不发的追了出去,心里是万分焦急。
而同时苏灵芙已经坐上了马车,此行路途遥远,千里路程少说也要走上一个月。
“不知彺哥哥怎样了?我若是与他同行,爹爹铁定不应承,唯有这样去到杭州,才能想办法让娘亲去嘉兴奇青门帮忙!”苏灵芙在马车上独自想了很久,回忆和母亲上一次见面已是去年,心中正牵挂的很。却又察觉到马车愈行愈慢,后来又是一阵急停,于是便掀开帘子上前询问:“才启程不久,马车怎停了下来?”。
车夫一脸惊恐的指了指前方,只见到前路正有三个蒙着面容的人正追打着另一个衣身破烂,满是狼狈的人,四人把道路堵了个正。苏灵芙眯眼一瞧,正被打的那人不正是之前买促织的年爷爷嘛?她暗道一声:“不好!”,随后跳出马车一脚踹进人群,趁着其中一人没反应过来先给出一脚,那人吃痛喊了一声,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另两人及时反应过来,一个朝着苏灵芙那半空的右小腿抓去,另一个则反手打出一掌。苏灵芙见势先是单手平摊刺向那掌,随后扣住了那人的手腕,苏灵芙那手掌虽小,但善在灵活,那人反手出掌却没顾及到眼前这女孩竟会扣住了他的手腕,以至于整条手臂都被牵制住。扣住了一掌后,欲捉小腿的另一人也被苏灵芙借力一脚踢向头部,那人本能的缩回手来抵挡,只见苏灵芙一脚踢到那人的手上,落地后,一招‘老猿挂印’,飞膝向那人肚上去,那人回避不及,被一膝顶出三尺远。
几乎是瞬息之间,三人便已经落败,那被扣着手的人因痛大呼着:“疼疼疼……快放手,不然要断了!”只见到苏灵芙一脚将他撂倒在地,踩着他的后背。转而朝向岑康福询问道:“年爷爷,您没事吧?”
只见岑康福咳了两声,用衣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用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一把年纪啦,唉…总不能似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那样能抗吧。”
苏灵芙脚下又用上了几分内劲,那人惨叫声更尖锐了几分,听起来与公鸡打鸣有几分相似。
她怒喝道:“你们三只蟊贼!竟连一个手无寸铁老人都想戕害!”
其中那首先被踢了个狗啃泥的蒙面贼口齿不清地说道:“朽…唔寸蹀的…扰人?雷几道…我们系…谁吗?”
苏灵芙又是一脚过去,踢在那人腿上,疼的他抱脚哀嚎。当即喝道:“我最憎黐脷根仲要懒晒叻同我讲嘢嘅人!”
另一个人听不明她说的白话,只得赶忙骂道:“这是我们教内的事!我劝你现在赶紧走开,不然你得罪的可是整个飞花教!”
苏灵芙轻呵了一声,道:“飞花教?见你们这种货色就知道,整个飞花教恐怕厉害不到哪儿去!”
那人恨的咬牙切齿,但又一动不敢动,随后苏灵芙松开脚下那人,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向年爷爷出手?说出来保不齐可以少一两只手脚断掉。”
那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向怀中伸去,趁苏灵芙不备向她掷出三根针。苏灵芙眼疾手快,侧身躲过两根,剩下一根从正脸飞过,恰好划伤了鼻尖。苏灵芙吃痛轻呼了一声,捂着鼻子就向那三个蟊贼踢去,那三个人哪管的了那么多,赶紧拔腿就跑,像是从没有被人打爬在地上喊娘那般。苏灵芙正想追,这时那岑康福拉住了她,喊道:“穷寇莫追!你中了凝血毒,先祛毒再说!”
苏灵芙扶着脑袋疑道:“什么……毒……”,话还未说完,就感到头昏目眩,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
天已逐渐黯淡,苏灵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草堆上,望向四处除了花草树木以外,只有眼前一堆火,岑康福正坐在另一边,手中不知在鼓捣些什么,仔细一看,他一只手撑着石板,另一只手握着一块糙石头磨着一摊红色的药泥,一阵诡异的血腥味正迎面而来。
苏灵芙问道:“年爷爷,我这是在哪?”
岑康福边磨药边说道:“你中了凝血针上的毒后昏倒了,我年老又带伤,没有力气将你拖到店里,所以将就些在这附近的树林中替你解毒。”
苏灵芙摸了摸身边的草地,空无一物,惊慌的说道:“我的两把剑呢!”
岑康福摸着下巴想了想,缓缓说道:“估摸着是落在马车上了,那车夫见你和那三个打了起来,趁乱跑了吧。”
苏灵芙失落的垂下了头,又摸了摸鼻尖,发现已经没有痕迹了,惊奇的道:“年爷爷?我鼻子上的伤?”
岑康福眉头轻抬,跟她说道:“已经痊愈了,我现在磨的东西是我自己备用的。”
见苏灵芙仍是脸露担忧,于是笑了笑又道:“只要解了毒,伤疤也会同样消失,你便放心罢!”
苏灵芙这才安下心来,但内心又有些事想问,却也猜出个一二来。岑康福定不会无缘无故被飞花教追杀,只是其中缘由,苏灵芙也开不了口追问。
岑康福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从怀中掏出一块精细的布料将药泥包了起来,边收入怀中边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也是在江湖之中有点来头的,人家都叫我‘摧心圣手’,不过后来我酿下大错,从此便与飞花教脱不了干系。
十二年前的寒冬,你父亲从外地抱了一个婴儿回来,那时你正安身于娘胎之中,而我正被飞花教教主追杀,于是躲进了苏家府中,你娘亲听到声响便出门查看了一番,正巧碰到追杀我的教主,然后两人大打出手,那时你娘亲正怀着九个月大的你,自然是交手不过教主,还一不留神动了胎气!教主见状也没多做纠缠,于是走了去,而我在府中见到莫彺,他身边放的令牌可是大有来头啊……我贪生一时,没忍住把那令牌偷了去,最后你父亲赶回来,见你娘亲动了胎气,一时生气责骂了她几句,于是他们就怄气到如今了。”
苏灵芙恍然大悟,原是爹爹误会了娘亲逞能不顾及我的安全,但这两人一辈子没低过头,又不知如何将事实告诉他们。
随后苏灵芙又问道:“那块刻着‘行’字的令牌,究竟有何来头?为何如此重要,爹爹也因此大发脾气。”
“当心!”
正当岑康福开口时,竟然有几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两人的身前,挥刀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