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是一只久居深宫的黑猫,走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这宫里,但凡能沟通的,他都认识,就算不能沟通的,他也都眼熟。 这晚,当他闲适地从某处路过时,突然从天而降飞来一只猫影。猫身砸地,激起一地尘土,阿花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几天前结识的猫吗?阿花惊喜地抖了抖胡须,几天前他们萍水相逢,相聊甚欢,今日又相见,真是缘分。 “喵——”阿花热情地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却见眼前的橘猫好似没听见一般,瞥都没瞥他一眼。他自顾自地坐起来,抖了抖毛,将屁股面向了阿花。 阿花气得直瞪眼,明明前几天他们还彻夜长谈,相见恨晚,再见时他却恍然将自己当作陌生猫! 他弓紧猫身,尾巴竖起,咕噜咕噜叫着,正要给他一点儿教训,却突闻眼前之猫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叫声。 橘猫:“喵。” 阿花顿住:“??” 为什么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是,每个音节他都明白,合在一起就不懂了那种?明明几天前他们还能愉快地交谈。是他幻听了吗? 橘猫:“喵!喵!” 不不,不是幻听,阿花焦躁地磨了磨爪子,是他根本听不明白此猫的话。 阿花原本满腔的愤怒都在此清奇的叫声中化为了一片迷惘,他听过江南软糯的“喵呜——”,听过东北霸道的“喵嗷——”,自己则操的是正宗的宫廷皇家口音“喵——”,为什么会对此猫的发声系统一窍不通? 身为一只自诩见多识广,才高八斗的猫,阿花陷入了惆怅与自我怀疑的泥沼中。 他们之中,一定出了一只假猫。 —————— 君涧盯着自己的——肉垫,对于自己一晕醒来,变成了一只猫的事,脑中一片白茫茫。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着,说不清为什么人变猫这种离奇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怎样才能变回去——无解。 夜色渐消,破晓又至,思索无果的君涧对变猫这个事实有了一点接受度,于是又换了一个目标,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肉身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他意识里的最后一眼,是来时遇见的那个深宫女子,住在景月宫。 君涧一跃,倒没有什么变成猫的不熟悉,十分轻巧灵活地爬上了树。来宫里时他已经将宫中布局摸得一清二楚,因此很容易地辨认出了此时自己在宫中的位置,并快速地订好了前往景月宫的路线。 他要先去看看情况,看看他的下属有没有成功将他接回去。这关系到他的肉身现在是在破烂阴冷的天牢里受刑,还是在锦衣暖被里安睡。 君涧又忽地皱了皱眉,他现在在猫的身体里,那他的身体里是……? 诡异的画面划过君涧的脑海,他蹲坐在地上歪头思考,觉察到了一丝淡淡的忧窘。 ———— 景月宫是宫中最偏僻的地方,以往惯常人迹罕至,守卫也最薄弱,故君涧来时走的是这条路线。 可当他再次来到这里时,却发现此处新来了许多护卫,一队队地来回巡视。 这也不奇怪,皇宫失窃,失物未曾追回,贼也未抓捕归案。皇上因此大发脾气后,下面的人不免对这窃贼消失之地格外关注重视起来。 不过君涧现在是只猫,倒没什么相干,他大摇大摆地从一队侍卫面前走过,没有分得一丝目光。 “……然后,嗯……他们就把那个人带走了,接着,接……着你们就进来了。”灵师瑶说几个字,忍不住猛地往下垂一下头,又因没有依托又猛地惊醒,继续语无伦次地对面前盘问的人说道。 她用她残存的、模糊不清的意志骂娘,这都问第几轮了啊?为什么隔一会儿就换一个人?她从昨晚那时候开始就没好好合过眼。 这是头一次,灵师瑶的睡意战胜了所有欲望,叫嚣着要奔向梦乡。 等到面前的人终于走了,灵师瑶打了个哈欠,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她感到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明明这里是冷宫,为什么她过的比做正宫时还要轰轰烈烈? 并且因为她现在没有位份,又是戴罪之身,以往那些对她恭恭敬敬的人也敢于找她的事儿了,一时比以往还要麻烦。 可是在她的设想中,冷宫明明是用来“自生自灭”的地方啊! ———— 君涧蹲在半开的门后,露出小半只脸,暗中观察。 他目睹耳闻了眼前女子被盘问的全过程,听到自己已经被救走的消息,不由得愉悦放松地抖了抖耳朵。 头天夜里他倒在这里时,未免自己被抓回去致使竹篮打水一场空,便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带走之物藏了一件在这里。 现下他打算取了这物,算是将这一趟走得圆满,便回去找他的肉身。 那是一个水滴大小的坠子,被君涧顺手塞到了砖缝里。现下那缝却被踩实了,君涧不得不从肉垫里伸出猫爪子,滋啦滋啦地刨。 身为一只猫,干这种活真的很辛苦。 君涧颇有节奏地刨着,滋滋声不大,却颇有穿透力。 床上的灵师瑶忽地“垂死病中惊坐起”,她听到了什么? 灵师脸色苍白,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边。便看见一只蓬松的橘猫趴在地上,尾巴钟摆般甩来甩去。好似听到了她的动静,橘猫一屁股墩儿往原地一坐,抬起了头。 他的耳朵尖儿是雪白色,眼睛莹润好似黄玉。两眼微微吊起,瘫着脸,混合着独有的可爱气质,呈现出呆萌的属性。 灵师瑶看着眼前这可爱可怜的猫,忍不住瞪大眼睛,她用手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猫?” 她猛地向后一跳,缩到墙角,下一刻,屋内传出一道悲泣:“救命啊!猫!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