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希夷坐在胡树禅背上,心神却一直集中在云层上的符箓之中。
他可以肯定,当时手把手教导自己的绝对不是文曲神力,而是龙君本人,不然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一般的符箓,招魂引路、五雷轰顶,再强也只有一击,但他这一道却完全不同,不但可以化作满室飞电,还能散作真篆,飞上天上云层。
黄祖驾驭的三个怪物实力绝对不弱,纸人速度极快,而且手中长矛可以吸食血液、束缚敌人,而牛头木人也不是易于之辈,一丈高的身形,门板大的巨斧,一击之力就能杀死数百军士。
而最后的那个泥塑偶人,简直比城墙还高,被雷符削掉了一个头颅,还有七八层的高度,行走之时踏在地上,方圆百米都能听到沉闷的巨响,偶人跑向村子后方的黄乡祖庙,一路上不知道撞塌了多少房屋,那村里平坦的土地,都给踩出深深浅浅的坑洞。
江希夷看到这里,心底又是一怒,左手曲三指,食指尾指指天:“破邪神符,听我号令!天雷煌煌,扫荡不法!”
那云层之上,骤然伸出一条龙首,通体由纯净的雷霆凝成,祂目光凝视江希夷,随后张口一吐,几十条雷锁坠下,天地间连成一线。
“黄公救我!”
那泥塑大吼一声,几十丈的身躯被银光一扫,只发出半声哀鸣,在半空中炸的粉碎,落下七八块庙堂中的泥塑。
黄祖庙里,黄祖坐在神案之上,整个人如遭雷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仰天吐出一口发黑的腥血。
“三魔!三魔死了?”黄祖发出哀嚎,又是愤怒又是惶恐,自他十几年前得了三魔开始,无论是凡人还是修道人就没有自己杀不掉的,但是今天不过对付一个少年,竟连三魔都死了?
黄祖貌若疯癫,直接转入神庙之后,推出一把农人下地用的大犁,随后割开手腕,任凭鬼神阴血淌在上面,心里观想江希夷的面目,然后跪倒在大犁前面,磕下九个响头。
“谨请外道魔王将来临,敕起铁犁耕仇人,一耕头颅裂,二耕肉身丧,三耕神魂荡,耕山山神无所依,耕地地裂土地亡!”
“吾奉外道魔王来敕令,孤魂野鬼奉咒行,令起咒法无转移,外道魔王急急如律令!”
黄祖双手合十,复又对这大犁磕起了头,只看见黄乡村周围无穷灵气,乃至于整个村子所有凡人头上的魂火猛地一暗,一个混混沌沌的扶犁阴影飞了出去。
此时坐在狐狸背上的江希夷只觉得脑袋一疼,冥冥中像是看到一个鬼面神自村后飞来,扶着一把铁犁,就要朝着自己的脑袋碾过来。
江希夷心里有种直觉,如果真让他犁到自己身上,那么无论有多少符咒护身,都得顷刻毙命。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自己的袖口之中,绽放出无垠青光,青光荡天彻底,那鬼面神还来不及反应,直接连人带犁,被磨灭的消散无形。
“呃…”江希夷捂住脑袋,只觉得刚才无论是鬼面人还是青光,都好似一场幻觉,他问道:“胡道友,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对,黄家祖庙那老怪最善于诅咒,难道道友你被咒了?”胡树禅停住回头,一双碧眸满是关切。
“现在没事了。”江希夷伸手握紧袖袋里的青珠,上面带着温热的触感:“多谢龙君护我。”
两人速度极快,直奔村后的黄祖庙,然而庙里并没有胡树禅紧张畏惧的黄祖,只有一个骨瘦如柴的老鬼叟趴在地上,身上穿着宽大的不成样子的血袍。
江希夷跳下狐背,双手掐了一个印诀,一张符纸轻飘飘的落回手中,上面黯淡无光。胡树禅也变回人形,十指变作利爪,手里攥着一个香炉。
“你,你们。”老鬼,不,黄祖靠在祖庙的大鼎上,一手指着江希夷,颤颤巍巍的说:“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偏偏要来坏我好事?”
这话说得,就像我是反派一样,江希夷看着不成鬼形的黄祖,嗤笑一声:“我不过是借住杨家,还没有对付你。你就派遣三个魔怪来杀人,如果我真的出手对付你了,你不得扎小人咒我啊?”
“不对,你已经扎了,压胜反噬的后果很舒服吧。”
“咳,咳咳!”老鬼双眼猩红,几乎要瞪出来,不是说道士都是很讲理的吗?没想到对方软硬不吃。
他扶住大鼎,语气哀求:“里面的人,就是你们要救的黄英玉,老鬼今天我输的彻底,我把他还给你们,你们放我一马可好?”
“这?”胡树禅看了看江希夷,心底善念翻涌,有些犹豫。
他自被高僧点化之后,就一直与人为善,心底也一直都是积攒功德的念头,如今看见容颜枯槁的黄祖哀求,心底不禁软了下来。
江希夷也适时垂下头来,似是在考虑,黄祖见了,眼光一转,整个人朝前一扑,似乎是要跪倒在地。
然而他跪倒在地,身上的血袍却是一掀,直接化作了满室的红烟,腥臭难闻,让人头晕目眩。
在这红烟之中,黄祖枯瘦的四肢好似蜘蛛一样爬动,他无声无息却又飞快无比的扑向江希夷……你要夺了这修道人的肉身,哪怕没有血缘牵扯,他也能在活十几年,到时候再来谋划夺舍事!
黄祖满脸狞笑,像是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未来,江希夷面色微愣,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直的叹息一声。
‘他在叹息什么?’黄祖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
江希夷像是看出了它的疑惑,自言自语道:“昔日带领族人筚路蓝缕、自一片荒地上树立一片家园的人杰,如何死后会是这个样子?”
“生死间有大恐怖……”黄祖不自觉的开口反驳:“当年是我给了他们活下来的生路,如今我要死了,拿他们的性命回报也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