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看这话 这幅画像的线条笔触粗细不一,缺乏力道,画纸的纸面也不怎么干净。
非常糟糕的一幅画 画工拙劣。
姜四爷问一旁小厮 “有人进过我的书房吗?”
那些小厮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姜四爷仔细看着那画,终于在右下方 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墨手印。
很浅 很模糊。
和猫爪子摁上的手印形状差不多 又小又圆。
是个小孩的手印。
姜四爷一下知道了是谁。
“去将小少爷找过来。”他对小厮说道。
出去的小厮找到姜谨行的时候,小家伙还在大房院子附近溜达。
捉猫逗狗,不亦乐乎。
上回钻狗洞听到了柳氏在背后说他家坏话 之后姜谨行就变得特别能溜达。
姜家大爷看见小侄子就头疼,简直就像那些在金陵内巡逻的京营御林军的幼年版 似乎一逮到他们说他家坏话,风一样,就会状告到老伯爷那儿去。
偏生小侄子年纪那么小 老伯爷又是显而易见地偏宠他,直接赶人又显得他无情。
只能生闷气。
姜谨行被带回到姜四爷面前 姜四爷指着那画 “这画 是不是你给凑进来的?”
姜谨行看了一眼,丝毫不慌,一副“是我做的坏事但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画像,手心恰巧和画布右下方那个模糊的猫爪一样的手印,印在了一起。
姜四爷问:“这画 你画的?”
姜谨行又点了点头。
如果是七岁小孩画的,倒是没那么拙劣了。
他又没教过他作画。
倒有点他儿子的样子了。
姜四爷脸色和缓了一点,说:“为何要将九殿下的画放在里面?”
姜谨行理直气壮地说:“爹爹要给阿姐相看夫婿,可爹爹的眼光”
他轻“啧”一声,视线从那些或被翻动过、或还未被翻动画卷上扫过,像挑猪肉一样,视线挑剔,“太差了。”
皱了皱鼻子,大言不惭,“我的眼光要好一些,不是好很多。爹你不行。”
姜四爷一时沉默。
片刻后。
姜谨行被姜四爷追着满院子打。
儿子这种东西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姜谨行一路上蹿下跳,直到蹿到了姜秦氏身边,躲到了姜秦氏的身后,紧贴着他娘的体温,才长舒一口气。
紧紧攒着姜秦氏的袖角,像被猛兽追着的小动物终于逃回洞穴一样,一边喘着气,一边脸色上镇定下来。
姜秦氏护着儿子,看向丈夫,“怎么又动火气了?”
姜四爷也是微微气喘,说:“这小子,又偷偷溜进我书房,偷用我笔墨,还往我相看的那些画像里,掺进去了九皇子的画像。”
姜四爷倒不是真的想打儿子,只是姜谨行脾气和他从前一样的混,他总得使出几分厉害的招式来,这小子才能记事,“我得教教他,别拿着他姐姐的婚事胡闹。”
“我没有胡闹。”姜谨行偷偷从姜秦氏身后露出眼睛,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把画像搁里头了,也没逼着爹爹去选。爹爹找的人,我都不清楚是什么人,看画像,歪瓜瓜裂枣枣的,长得还没我好看,我不想让他们当我姐夫。”
他条理越是清楚。
姜四爷越是有点心梗。
姜秦氏忙叫丫鬟去将姜谨行带到一旁,拍了拍姜四爷心口窝,“在邺城那段时间,谨行与年年和九皇子来往不少,至于金陵里那些贵公子,谨行又没见过,心里自然是觉得九皇子要更好一些的。你倒也不必同他置气。”
姜四爷扫了姜谨行一眼。
小身影正蹲身在墙边,小手里握了根小木棍,气鼓鼓地在院子里的土地里画他的脸。
他把他的脸画得五官错位,挤成一团。
姜四爷:“”
养儿子就是受气的。
姜四爷故意把话说给姜谨行听,“即使是找不到令我满意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将年年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姜谨行背影看上去更生气了,小木棍画出来的人脸,直接没有五官。
姜秦氏叹着气发问:“那令你满意的,你可找到人了?”
姜四爷:“”
他和儿子一样,觉得全金陵的小子都是些歪瓜裂枣。
但问题是,皇子什么的,都算不得个枣啊!
姜秦氏见他沉默,了然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和那些小厮想的也差不多,真要放任姜四爷继续找下去,按照他的标准,地老天荒都找不到人。
“二十几天后,老夫人寿辰,妾身等着叫人给金陵里适龄的贵公子都递去请帖,到时宴上,您留心着点,看看何人合适,也留心着,年年欢喜何人。”
姜四爷想想女儿和别的臭小子站在一起的画面就有点想拿刀,但还是憋了一口闷气地说道:“便依你说的。”
“但别把请帖给皇子、王爷世子一类的。”这是他最后的坚持,“尤其是九皇子。”
白鹭书院,燕先生执教的青山塾内。
裴松语合上了手中的请柬,递给了一旁的书童,“月底要去给宁安伯府的老夫人祝寿,去备一份贺礼,要用心些。”
“裴兄为何如此重视宁安伯夫人的寿辰?”
身旁,一道声音落下。
说话人是与裴松语同寝的于荫学。
他比裴松语晚进了书院两年,是大理寺卿家的庶子,通房所出,在家中不怎么受重视。
于荫学落座到石桌另一侧,笑眼微眯地看着裴松语,“从未见裴兄对读书以外的事如此用心。”
“姜家对我有恩。”裴松语神色坦然,看到于荫学身后的书童手里也拿着请柬,“你既也收到了请帖,待到寿宴那日,不若我与你一同前去?”
“自然极好,不过”
于荫学叹了口气,“我从来未和宁安伯府打过什么交道,去到之后,还有劳裴兄引荐。”
裴松语答应了,他便笑了,“多谢裴兄。”
闲聊几句后,于荫学的话锋一转,“刚回京城的姜四爷,是否有个尚未婚配的女儿?”
裴松
语想起前几日抬眸所见,一时微晃神,点了点头。
于荫学见裴松语晃神,心中不免多琢磨了几分。
他脸上还是文文雅雅的笑容,试探问道:“裴兄是她远房表哥吧,姜四爷有意给他的女儿相看夫婿,裴兄在这事上,可有什么心思?”
裴松语微皱眉头,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未及建功立业之前,不思成家之事。”
“裴兄一心向学,在下自愧不如。”于荫学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