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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万被祁律折腾了一晚上。的确是折腾了一晚上 字面上的意思。公子万头一次知道,原来温顺亲和的祁太傅,饮酒之后竟然有如此狂野不羁的一面,愣是如此令人吃不消。

虽公子万也不知天子是怎么知道祁太傅在自己这里的 但是公子万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昨日晚上美好的回忆仅限于一碗牛筋丸汤河粉 汤头清澈,泛着星星点点的油花 米粉又嫩又弹 软而不烂,滑而不腻。还有炸牛筋丸串 牛筋丸弹牙可口,汁水丰足,当然,酒浆也如此甘美 然而之后的事情 和美好一点子也不相干。

公子万精疲力尽的爬上榻去 他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 祁太傅的酒劲儿才散去 趴在榻上睡了,而公子万则是小可怜儿一样窝在席子上睡了 睡的是腰酸背疼。

公子万倒在榻上,本想继续睡个回笼觉的 哪知道躺下之后 只觉得嗓子疼痛难忍,头也疼的厉害,根本无法重新睡下去。

公子万便沙哑着声音说:“来人 送些水来。”

公子万吩咐着寺人,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随即有人站在了软榻边上,递过来一杯温水。

公子万撑起身来,就着那人的手,慢慢的饮了一口温水,只觉这才活了过来,饮酒过度的胃中被温水包裹起来,瞬间舒服了不少。

公子万就着那人的手,又喝了一口温水,眯着眼睛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便听到一声轻笑,说:“叔父难得也有这般模样?”

那声音低沉,何其耳熟,根本不是什么寺人的声音,也不是仆役的声音,公子万猛地抬头去看,便看到曲沃公子站在自己榻边,手里还托着一只羽觞耳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公子称的面相有些狠,虽然笑起来,但仍然挂着一股狠相,让他笑起来不怀好意一般。

公子称笑着说:“怎么?叔父看到侄儿很吃惊?”

公子万眯着眼睛说:“你进来做甚么?”

公子称很是随和,将羽觞耳杯放在一边,随即坐在了榻牙子上,笑着看向公子万,说:“侄儿在外面听到叔父的呼唤声,但这四周也没有寺人,唯恐叔父有什么急事儿,便进来了。”

公子万冷冷的看着公子称,眼神戒备的厉害,公子称也不在意,笑着说:“叔父与祁太傅的感情,真好呢。”

公子万听他提起祁律,立刻说:“你最好别打祁太傅的注意,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公子称笑了笑,说:“放心,侄儿并没有什么险恶的心思,叔父怎么会如此看待侄儿呢?”

他说着,又对公子万说:“是了,恭喜叔父成为王室司理,以后咱们共同身为天子的臣子,还要多多提携才是。叔父可不能只记着昔日翼城与曲沃的恩怨,公报私仇啊。”

公子万不想看到公子称,尤其是在这种头疼之时,冷声说:“我有分寸,我现在想要休息,曲沃公子可以离开了。”

公子称对于公子万的冷淡一点子也不介意,临走的时候还笑着说:“果然,叔父冷着脸的样貌,要比平日华美的多。”

公子万蹙了蹙眉,眼看着曲沃公子走出去,这才拽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已经累得不行,倒头便睡了下去

祁律睁开眼睛,还一脸迷茫,突听天子说了很多“不许”,天子还很委屈的说:“寡人这不是食得多,寡人这是在长身体。”

祁律更是一脸迷茫,迷茫的看着奇奇怪怪的天子,他根本不记得了,昨日撒酒疯的时候,疯狂吐槽天子胃口太大,饭量也大,虽然天子本人的确没听见,的确是背着天子吐槽的,但那时候天子变成了小土狗,因此小土狗听见了。

祁律宿醉的厉害,头疼不已,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自己的断片儿,因为一回忆就更加头疼了,可怜兮兮的躺在被子里。

姬林看他那个可怜儿的模样,和平日里运筹帷幄的祁太傅一点子也不一样,十足的弱小可怜无助,姬林只好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说:“太傅等一下。”

他说着,立刻走出天子营帐,让人去弄一些蜂蜜水来,又弄了一些醒酒养胃的吃食,风风火火的忙前忙后,将温热的蜂蜜水亲自端过来。

祁律倒在榻上,捂着自己的胃部呻吟,一定是昨日喝了太多的酒,还吃了很多的炸牛筋丸,当时大块朵颐,囫囵吞枣的也没注意,何其豪爽,结果现在好了,饮多了酒胃部不适,加之消化不了,便有罪受了。

祁律在榻上呻吟了一会子,姬林就回来了,亲自端着蜂蜜水,将祁律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虽然嘴上说:“看看太傅以后还会不会如此饮酒,如今胃疼了罢?”

但行动上却十分温柔,小心翼翼的将蜂蜜水喂给祁律,祁律喝了一些,胃里终于暖了一些,这才稍微好一点。蜂蜜水也有中和胃酸的功效,胃部才不是那么疼痛了。

姬林让祁律躺下来,又忙前忙后的给他用热布巾擦了擦脸,给祁律盖好被子,又轻轻给祁律揉着额角,说:“闭眼,再睡一会子。”

祁律折腾了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如今的确有些困了,歪着头躺在榻上,余光瞥着姬林,姬林就守在他的榻边上,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有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毕竟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反正很是忙碌的模样。

祁律这么看着,突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天子如此关心自己,一直亲力亲为的照顾,怎么会是腻歪了呢?或许有一些不愿意分享,也是人之常情罢?

姬林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亲了一下祁律的眼眸,说:“快睡,寡人如此好看么?”

祁律干脆翻了个身,将天子当成了一个天然的头枕,枕在天子身上,享受着天子的服务,让他给自己按揉着额角

会盟虽然还没开始,但是各国已经开始联络感情了。潞国想要在会盟之前,邀请天子用一次燕饮,提前联络联络感情,毕竟潞国是战败国,这次会盟肯定是要割地求和的,如果能和周天子提前联络一下感情,说不定割两块贫瘠一些的土地便好了,不用太出血。

潞国盛情邀请,姬林也不好不卖这个面子,便答允了潞国,参加这次的燕饮。

燕饮是潞国筹备的,就在会盟的营地内,摆在了空场上,燕饮的格调非常高,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全都用上。

姬林和祁律一走过来,潞国的国君亲自前来,笑着对姬林拱手,他也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一个磕巴都不打,根本不需要旁人翻译。

这个年头周天子的管辖周边有很多不服管教的外人,但是像南北朝一样,这些外族人都疯狂的迷恋中原文化,他们虽然攻打中原,但是骨子里却十分向往中原,不停的向中原文化看齐。

潞国的国君和潞子仪一样,对中原文化知之甚详。

燕饮很快开始,潞国国君要给姬林敬酒,祁律自从那日饮酒之后胃疼了好一阵,根本不敢碰酒水,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来,准备用点膳食,这么多山珍海味,不吃白不吃。

祁律正在用膳,便看到了公子万,想起那日醉酒,给公子万添了麻烦,走过去说:“晋公子。”

公子万看到祁律,十分关心地说:“祁太傅,身子可大好了?我听说那日醉酒之后,祁太傅身子一直不适。”

祁律尴尬的笑笑,说:“已经无事了,还有劳晋公子照顾。”

公子万也想起了那日的事情,笑容同样有些尴尬。

祁律客套了一句,说:“那日给晋公子添麻烦了。”

公子万眼皮狂跳,说:“稍微稍微一点子,小麻烦”

显然,公子万这个人不是太会说谎话,所以说一点子小麻烦的时候,表情特别僵硬,祁律也是眼皮狂跳,总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嗬太美貌了!”

“世上竟有如此美艳女子?”

“这女子是甚么人?”

祁律和公子万正在尴尬着,就听到一阵阵的叹息之声,顺着声音转头去看,就见到潞国国君身边跟着一位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身穿华丽的衣裙,在营地灯火的照耀下,仿佛是一个仙子,眸光颦颦,眼眸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水色,带着一股子忧郁的气息,巴掌大的脸面,樱桃小口,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杨柳一般万千不胜。

潞国国君带着那美貌的女子来到姬林身边,笑容满面的说:“天子,这是我的侄女儿。”

祁律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便觉得眼熟,眼熟得紧,这女子简直和潞子仪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男版,一个女版,女子比之潞子仪更加万千不胜,而且身量是真的娇活脱脱一个真正的小白兔。

祁律本就觉得这女子和潞子仪长得很像,如今又听那潞国国君这么说,当即恍然大悟,这女子很可能就是潞子仪的妹妹。

潞国国君是潞子仪的叔叔,因为篡位而上台,潞子仪这个太子流落在外,潞子仪从不说自己的家里事,因此祁律也不知道潞子仪还有个妹妹。

果不其然,潞国国君说:“不瞒周王,我这侄女儿生来命苦的很,他的父亲早亡,亲哥哥也染病去世,侄女儿孤苦伶仃的,做叔父的怎么能不帮衬一把,给我这侄女儿寻求一个好人家呢?”

姬林见到那女子,也吃了一惊,毕竟这女子和黎子仪的面容太像了,倘或不是潞国国君介绍,姬林还以为是潞子仪穿着女装跑出来了。

姬林因为诧异,多看了一眼那女子,潞国国君登时还以为周天子对他的侄女儿有兴趣,便顺水推舟的说:“日前我潞氏与周王多有误会,如今咱们会盟于此,为了表达我潞氏求和的态度,我愿意将侄女儿交与周王,与大周共修万年之好!”

祁律一听,立刻皱起眉来,潞国国君想要用侄女儿和亲?

如今天子即位虽然不久,天子也十足年轻,但是天子还没有立夫人,别说是立夫人了,连个妾夫人也没有,因此很多国家都贼着天子的后宫,想要塞进人来。

潞国国君显然也打着这个主意,祁律心中登时有些醋起来,好不容易消化掉的胃酸涌了上来,堵住自己的胃部。

姬林只是看了一眼那潞氏女子,很快收回眼目,他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真的对着潞氏女子有兴趣,而且姬林深知潞国什么意思,潞国显然是想用美色来腐蚀自己。

姬林有些不屑,这潞国的国君把寡人当成了甚么人?见色起意的昏君么?

姬林淡淡一笑,说:“如今会盟还没有开始,两边是和还是打,还要看会盟之上潞氏的态度,因此这些旁的事情,还是会盟之后再说不迟。”

姬林想要利用这次会盟,扶持潞子仪上位,自然不会答应潞国国君的亲事,再者,姬林一颗心似都扑在祁律的身上,他自觉自己不是个花心之人,怎么可能答应亲事呢?

潞国国君本以为能用美色腐蚀周天子,毕竟潞氏女子美貌动人,只是一走出来,便有那么多男子注目赞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仿佛一轮皎月,旁的美女在她身边只有衬托的份儿。

但周人的天子竟然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直接回绝了潞国国君和亲的请求,潞国国君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讪讪的笑着说:“是是是,周王说的是。”

潞国国君在姬林这边行不通,立刻便换了一条路,正好看到了周公黑肩。这周公素来“名声”不是很好,毕竟周公曾经是犯上作乱之人,因此如果有人想要巴结奸佞之人,必然看上的都是周公,周公对此一点子反省也没有。

潞国国君便让臣子去巴结黑肩,又带着潞氏女子到黑肩面前,似乎因着天子那边行不通,便想要将潞氏女子献给黑肩。

祁律眼看着姬林拒绝了潞国的亲事,心里松了口气,心想也是,本太傅如此高大英俊威猛,那魅力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比拟的。

祁律把心脏放回肚子里,便听到公子万的声音说:“祁太傅?太傅?”

“嗯?”祁律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刚才在“骚动”之前,自己正在和公子万说话,都是因为潞国国君提出和亲的请求,把祁律的思绪都打乱了。

祁律连忙说:“是了,实在对不住,律方才走神了。”

公子万已经成为洛师王室的一员,不过还没怎么熟悉洛师队伍,祁律便准备帮助公子万引荐一下王室的士大夫们,这第一个要引荐的,自然是最亲和的虢公忌父了。

虢公忌父平日里没有任何官架子,那可是祁律的好兄弟,祁律便带着公子万引荐给忌父。

忌父看到祁律和公子万来了,笑着说:“甚么引荐不引荐?以后同朝为臣,自然需要互相扶持。”

虢公忌父果然是最亲和的一个,没有几句话,众人已经相谈甚欢,公子万给虢公忌父敬了一杯酒,虢公端起羽觞耳杯,刚要饮酒,突然便被打断了,似乎被什么吸引了目光,顺着人群看过去。

燕饮上人头攒动,大家互相敬酒,虢公忌父的目光被什么吸引了过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周公黑肩。

潞国的使者正带着刚才的潞氏女子在巴结黑肩,不停地给黑肩敬酒,隐约还听能到潞国使者夸赞黑肩的声音,什么一表人才、样貌堂堂之类的,而且黑肩“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娶亲,潞国使者便想将潞氏女子引荐给黑肩。

虢公忌父端着酒杯有些走神,呆呆的看着黑肩那虚伪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突然升起一股酸涩涩的滋味儿来,不是很舒服。

“虢公?”祁律奇怪的顺着虢公忌父的目光看过去,他的眼神可没有那么好,并没有看到人群之中的黑肩,也不知道虢公正在看什么。

虢公回过神来,说:“不好意思,你们幸酒,我去那边一下。”

二人都没当回事,点点头,虢公忌父急匆匆的,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快速的便离开了。

黑肩周旋在一群潞国使者之中,面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但是心里实则十足不耐烦,毕竟他知道天子的意思,也知道潞子仪就在队伍里,潞国国君随时都会被撸下来,因此自己没有必要和潞国交好。

潞国的使者们一个劲儿的给黑肩敬酒,就在黑肩有些不耐烦之时,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挡住了黑肩的羽觞耳杯,说:“周公,你饮的太多了,不能再饮了。”

黑肩抬头一看,惊讶不已,竟然是虢公忌父,忌父站在他面前,微微蹙眉低头看着他,似乎觉得黑肩饮酒太多了。

不等黑肩反应过来,虢公忌父已经将黑肩的羽觞耳杯拿了下来,对那几个潞国使者说:“各位使者,这杯忌父代为饮了。”

他说着,豪爽的抬起头来,直接将一满杯酒水饮尽,随即还调转了酒杯,杯中一滴酒水也没有,喝了个一干二净。

那几个人正在巴结黑肩,哪知道虢公突然杀出来,说白了,黑肩和忌父虽然都在洛师王室供职,都是公爵,也有自己的封地,但他们是王室卿士最大的竞争对手,潞国对王室的事情不是很熟悉,所以不好在虢公面前巴结周公,很快便知趣儿的离开了。

黑肩诧异的看着给自己挡酒的忌父,忌父挠了挠后脑勺,把杯子重新塞回黑肩手里,说:“饮、饮酒伤身,少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