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没入树林,小幺缓下脚步,恍若自语般轻喃,“你一次都不肯叫我的名字呢。”本以为自己很坚强,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意受伤,可是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过了脸颊。 月光撒落在背后,照不亮小幺前方的路,脚下只有无尽的黑暗。身体产生了不适,这种不适很快便转化成了难忍的疼痛,小幺用挂着泪的脸笑着说道:“血的压制也已经到了极限吗?” 不知是因为泪眼模糊看不清路,还是因为嗜血的发作,小幺脚步不稳地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就那样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草刺树枝划破肌肤,却并没有带来太多的痛感,小幺磕磕绊绊一路滚到山脚下,身体撞在一棵大树上,这才终于停止了翻滚。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小幺撑起四肢从地上爬起,很庆幸自己是妖族,身体强韧,不然的话,这一路滚下来,自己就算摔不死,也大概会摔断几根骨头。 嗜血还在体内肆虐,小幺摩挲着从衣服口袋中取出血瓶,这是之前与许夜合作时,自己为了预防万一,努力省下来的。因为不清楚,喝下寒冰的血到底可以抑制嗜血多久,小幺从离开L市的那时起,就一直把这仅剩的血瓶带在身上。 拨开盖子,把血灌入喉咙,大脑产生了美味的感觉,身体邃恢复冷静,然而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却似乎在吵闹地抱怨,倾诉着不满足。 无视掉心中的渴求,小幺扔掉空血瓶,随手擦了擦嘴角,而后调整脚步,再度向前迈步。 身体的各处传来轻微异常的疼痛,向产生疼痛的地方落下目光,小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部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些伤口还在不停地向外渗血。 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腹部的伤疤,记忆中与一人断绝关系负,伤离开白楼时的情景,奇妙地与此时的自己相互重合。不由得觉得好笑,小幺讽刺地上扬起嘴角,“为什么每次离开你,我都会如此狼狈,好不公平。” 心中的黑暗情绪如同点燃的森林大火,肆意蔓延,任谁都无法熄灭,就这样被吞噬其中,小幺不曾挣扎,放纵自己沉没,然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不需迟疑也没有犹豫,小幺抬起头继续前行,风吹干了渗出伤口的血液,伤得还不够深,所以那里注定不会留下痕迹。 不知晓自己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了多久,耳边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在Y市生活了这么久,小幺第一次想起,这个城市有海存在。 继续向前走了几分种,浓郁夜色下的海面,完全展现在小幺的眼前。有多久没来过这个城市的海边了呢?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跟爸爸一起吧,明明就离得这么近。 放眼望去,宽广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相当壮观的跨海大桥,桥上夜灯辉煌,好不漂亮,理所当然地,小幺径直走向那仿佛闪耀着梦幻色彩的美丽地方。 夜晚的桥上十分安静惬意,除了偶尔会驶过的汽车外,没有半个其他人的身影。 缓步走了许久,小幺在桥的正中央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向夜晚平静的海面,一丝不可思议涌上了心头,“人真是神奇,想要前进就一定会造出路来,有山阻拦,就开凿隧道,有海挡路,就建造桥梁,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绕路或者逃避的念头吗?” 轻轻闭上双眼,带着凉意的海风温柔地扶过脸颊,如果自己想要逃避,现在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呢? “我们是妖,别学得像个人类一样,说什么爱不爱的,好吗?” “我听说黄龙项链在你那里,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它一起,回到我身边。” “好,你可以走,但是必需把项链留下。” 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人之前说过的话语,字字声声,无一不冲击着小幺的大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存至今的呢? 七岁与他相遇,一眼就认定终生,为他放弃自我,为他抛下自由,爱他无怨无恨,可这终究换来了什么呢? 一个伤疤,一头短发,还有一句,不爱。 蓦地睁开眼睛,血红的光芒在小幺的眼中闪现,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凭什么受伤的人只有自己,这不公平,自己所饱尝的痛,她一定要让那个人同样也感受一遍。 海风变强了,海平面的东方,天空泛起了微白,小幺拢了拢头发,手指碰到了耳朵上带着的耳环。 小心地取下耳环放在掌心,两朵美丽的蓝雪花,在黎明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多年不曾离身,在小幺的精心的守护下,它们俨然成为了她不容分割的一部分。 静静打量着手中的耳环,不肯舍弃的东西,存在本身就是自己没有死心的证据。 收拢指尖,心脏产生微微的疼痛,小幺抬起目光眺望海的边际,渲染着橙红的太阳已然露出脸来。 “我会再次续起长发,但绝不是为你!”高喊着宣告出自己的决意,小幺挥动手臂,将那两枚视若珍宝的耳环,远远地投入大海,再没了找回的可能。 Y市的某酒吧,莱文满脸无奈地注视着一人将酒不分品种地一杯杯灌入喉咙,十分不满地开口,“喂,我说一人宝贝,虽然你请我喝酒,我是很开心啦,可是就你这种喝法,真的很让人不愉快哟!” 抬起眼皮瞥了莱文一眼,一人却没有开口理会,只是再次举起酒杯,将杯中的烈酒整个喝下。 颦皱起眉头,莱文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他恢复了正常的男声,语气认真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是不发一语,一人依旧自顾自地喝酒。 微微眯细双眼,眼前这种状态的一人,莱文曾经见到过几次,一人会如此的原因,他的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 调整话题,莱文试探性地开口,“一人,现在已经知道黄龙项链在小猫咪的手上,你打算怎么办?” 送往嘴边的酒杯在原地僵了一瞬,莱文没有看漏一人这瞬间的动摇,他乘胜追击道:“小猫咪在外面玩了那么久,也该玩够了,不如就把她接回来吧!” “她不会再回来了!”吐出唇齿的声音冷静淡然,却带着微不可查的悲伤,一人将手中的酒再次送入喉咙。 马上要冲出嘴唇的为什么三个字被莱文生生咽了回去,多年的相处,他看得出来,一人此时的心情并不好过,质问的话题还是放在以后比较好,所以他尽可能平静地询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莱文的问话好似一滴清水落入了滚开的热油,顿时搅乱了一人假装平静的内心。小幺离开时决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她叫自己一人哥,她说她等着自己去杀她,即使喝下了那么多酒,心脏却又再一次浮起那种难以名状的疼痛。 “项链的事先放一放,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回答莱文的同时,一想到暂时不必与小幺发生冲突,一人的心中,痛苦的感受似乎减轻了许多。 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一人,莱文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微笑着应了声“也好。”然后就再没多说其他,只悠闲地享受起美酒。 是夜,小幺坐在灯火辉煌的Y市无根草总部,冷着看着年青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划破手腕,将血滴入办公桌上的高脚杯。 接好满满一杯鲜血,不等高脚杯中的血液失去温度,小幺便端起酒杯,将杯中的血一饮而尽。 站在一旁待命的医师,动作利落地为少年止血,处理好伤口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放下手中染血的酒杯,小幺舔了舔嘴角,心中早没了对喝血这种行为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种品尝美食的享受。 所幸听话的人偶要多少有多少,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无根草组织,现在俨然变成了提供鲜血的血库。 平复下嗜血的骚动后,小幺用利爪划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入盛有稀释液的容器,为了压制嗜血,绝对听话的人偶是必要的存在。 不太清楚许夜之前稀释的比例是多少,小幺索性让血的浓度高一点点,反正只要停下血的供应,人就会恢复如常,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叩叩!”门外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小幺抬起手,用舌头舔了下伤口,指尖瞬间恢复如初,然后她对着门外应了一声,“进!” “报告首领,千一人已经离开Y市,项链似乎被他藏在家中的书房,需要我们现在立刻采取行动吗?”进来的无根草成员,干净利落地向小幺报告着调查结果,等候小幺的命令,没用任何个人的情感与思想。 终于可以行动了吗?唇边的笑意隐藏得很深,小幺声音冷淡地回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次的行动不需要你们。” “是!”绝对的服从,那名无根草成员收到命令后,立刻点头行礼,然后退出房间。 前来汇报的组织成员离开后,小幺立刻做好出门的准备,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把项链夺过来的话,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乘着月色,小幺来到了那个自己曾生活过多年的地方,白楼。 虽然据组织成员的报告,白楼现在没有任何人在,可是还是不能大意,因为还有莱文,组织的成员是无法看到他的,如果可能的话,小幺并不想与莱文发生正面冲突。 小心地潜入,白楼的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改变,也许善变的只有人而已吧。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人的书房,白楼里好像确实没有人在。 凭借着忘记中一人放东西的习惯,小幺在一人办公桌的暗格中,找到了那几条项链,青龙、朱雀、玄武……“奇怪,为什么白虎项链不在?” 就在小幺疑惑的时候,一人办公室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紧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在那?” 想要躲藏已经来不及,小幺的身影就那样暴露出来,目光投向门口,那里站着的人小幺并不陌生,他便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对自己非常照顾的文鑫。 “小幺?!你怎么会在这里?”像见鬼了一样地睁大双眼,文鑫在看到小幺手中的项链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试探地接着问道,“你总不会是来偷项链的吧?” 连忙收紧手掌,小幺把到手的项链收入口袋,然后对上文鑫相对严厉的视线,淡淡的开口,“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拉开架势挡在门口,文鑫脸上的表情是小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认真,“我会阻止你,夺回项链。” “你觉得你做得到吗?”态度同样认真起来,小幺直起身体,随时准备应战。 眉宇间浮现出的是种惋惜,文鑫说话的语气稍稍有了丝缓和,“小幺,你把项链留下,我今天就当作没有看见你。” “抱歉,文鑫,我做不到!”虽然理解文鑫的难处,可是自己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想动手,只会难上加难。 “那也就是说,我们非打不可吗?”就像身为警察的爸爸必需要把自己的孩子绳之以法一样,文鑫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困惑。 轻轻地点了下头,小幺残酷地下达出判决,“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