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应该要从哪里说起才好呢?”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千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怀念般眯起双眼,语声淡淡地开口说道,“就从我的家族,千氏一族开始说起吧。” 端正身体,与小幺对上视线,千黛缓缓地组织着语言,用念台词般的语调,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千氏一族的猫妖血脉很特别,曾几何时,我们一族被妖族们称为祭献的一族,原因就是我们的血液中与生俱来带有着冰寒属性,是控制妖族妖力暴走的良药。所以,在很久之前,纯血妖还没有像如今这样稀缺的过去,我们千氏一族的存在是极其珍贵的。可是,好景不长,渐渐的,妖族们发现与人类结合所生下来的小孩,妖力会被削弱,不会再发生暴走的情况,与其去寻求珍贵的千氏一族的血液,还不如找个人类结婚生子来得方便,这便是最初半妖的由来,也是妖族如今会没落至此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是真心相爱,不论是人类也好,妖族也好,只要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能幸福,就算妖族会因此落没,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在千黛话语停顿的间隙,小幺如实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对于小幺的看法,千黛却不屑地嗤之以鼻,“哼,幸福?不同的种族在一起,怎么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幸福?寿命不尽相同,对于妖族来说,人类不过是为了生孩子所饲养的玩物罢了。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没有一个妖会愿意爱上一个只能陪伴自己几十年的玩物,又何来的什么所谓的爱情。不过也正因如此,渐渐地,人类从妖族美貌的诱惑中醒来,得知自己付出的感情不可能会得到回报,爱意就全部转化成了憎恨,人类与妖族的争斗也就随之展开。” 黯淡地垂下了目光,小幺难以接受般地低声轻吟了一句,“怎么会是这样?” 没有理会小幺低落的情绪,千黛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人类与妖族的战争出乎意料地惨烈。在残酷的战争中,妖族才初次意识到,妖力的弱化并不是件好事,可是却已经为时已晚。族妖最终在与人类的战争中大败而归,甚至于差点被全部歼灭。也是从那时起,人类赢得了统治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照千黛母亲您这么说,那么妖族应该憎恨人类才对,可为什么现在的妖族,却是在倡导着与人类共同生存呢?”发觉了千黛的故事与现实的不符,小幺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眼中瞬间闪露出极度的憎恶,千黛打破了一贯优雅温婉的姿态,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都是因为妖界的第一任妖王,狐傲天,那个老家伙。当初妖族战败,仅存的妖族,血脉皆不纯净,只有狐傲天一个人是纯血,大家也就一致推举他,成为了妖族之王。妖族本就是仅凭借着欲望和本能生存的种族,大家都渴望着狐傲天这个妖王,可以在妖族再次振兴起来之后,夺回本属于我们妖族的家园,回归原本悠然轻松的生活。然而,谁都没有料到,作为最后一个纯血妖,狐傲天却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也因如此,他颁下了要所有妖族学会人类的生存方式,隐藏妖的身份,与人类共同生存的命令。狐傲天的这一命令固然引起了其他妖族的不满,甚至导致了妖族的内乱。可是无奈于力量上的差距,其他的妖族以落败收场,最终也就只能敢怒而不敢言,渐渐地,狐傲天当时的命令也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存在。” 从来没有见到过千黛表露出如此情绪化的一面,小幺总感觉有些可怕,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母亲,您还好吧?” 听到小幺的询问,千黛才像如梦初醒般,猛然回过了神来。恢复了一贯的优雅气质,她莞尔一笑地开口,“你看我,都把话题扯远了,再次说回我们千氏一族吧。” 端起红茶润了润喉咙,千黛语气平静地接着开始叙述,“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妖族们都不满意狐傲天的做法,而其中反对得最为激烈的就要数,我们千氏一族的族人了。与人类这种只配做玩物的低等生物共存,根本是不可能的,秉承着这个信念,千氏一族的族人一直在探究改变现状的方法,试图再次孕育出力量强大的纯血妖。然而现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所有的妖族皆对千氏一族放弃了希望。不仅如此,千氏一族还因为不肯放弃培育纯血,打算与人类再次挑起争端,而受到妖族的排挤,失去了曾经在妖族中高贵的地位。” 在千黛的话语中发现了端倪,小幺豁然开朗般说道:“哦,我明白了,那千黛母亲您的愿望就是孕育出力量强大的纯血妖,光复千氏一族在妖族中的地位,对吗?那么这又与五把钥匙有什么关系?” 以赞许的目光看向小幺,千黛静静地诉说道:“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继承了千氏一族的希望,不过……”话语在这里停顿,千黛的表情冷厉起来,然后她以极其认真的语气再次开口,“我的愿望要更加贪心一点,我渴望妖族可以统领整个世界,我要让千氏一族可以站立在万物的最顶尖。而现在可以达成我这个愿望的唯一希望,就只有那五把钥匙。” “可是,且不说至今都没有人能凑齐五把钥匙,就算是千黛母亲您可以集齐全部的钥匙,见到了创世之主,他也未必会满足您的愿望吧。”十分不理解千黛那带有着狂热执着的行动,小幺道出了最符合现实的一种猜测。 饱含着强大的信念,千黛平静而决然地开口:“不,他会帮我,只要有人能找齐五把钥匙,打开异界的大门,去到他的面前,他便会为那个人实现一个愿望。” 以关切的视线望着千黛,小幺满心担忧地说道:“可是,把希望寄托在如此缥缈的传说上,真的好吗?” 眼神中浸染上了疯狂的颜色,千黛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失败,当一人做为纯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们以为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最终,他却也同样是个没有力量的失败品,那时候,我才终于发现,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们都不可能创造出完美的纯血妖,那是一种你根本无法想像的绝望。而就在这时,有个神秘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告诉了我五把钥匙的存在,那时候我才第一次发觉到,与其在举目无光的黑暗中探求荧光般的希望,还不如放弃一切,去寻找更为有希望的可能性!” 注视着千黛所展露出的癫狂举止,小幺感觉自己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表情霎时间暗淡下来。 什么神秘男人,什么创世之主,这些通通都与自己无关,能触动小幺心弦的,就只有千黛不带任何感情,称一人为实验品的那句,让人凉透心的话而已。 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幺有些沮丧地低语,“那么一人也是您为了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才培育出来的吗?” “没错,一人是我们千氏一族所培育出来的最后一个实验品,虽然是个失败的作品,但那孩子却出人意料地好用,我便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就像在讨论一件用得顺手的工具一样,千黛很是平常地如此说道。 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小幺无法忍住直冲脑门的愤怒,就算清楚坐在对面的人是自己的长辈千黛,她还是不能自已地高声怒吼了出来,“别开玩笑了,一人他不是您的儿子吗?不要把他说得像颗棋子一样!” 完全不受小幺激烈情绪的影响,千黛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用一成不变的声调,淡淡然地说道:“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一人并不能算是我的儿子哦,他只不过是借我的肚子,来到这个世界上而已。况且,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一人那么没用,我也就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地去寻找五把钥匙了。” 无法相信千黛居然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怒火在无法抑制地高涨,小幺紧咬了一下嘴唇,极力平静地发问,“那么我呢?如果说千氏一族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孕育纯血妖的话,那么我的存在对于你们来说就是极其珍贵的吧。” 温婉地回以笑颜,千黛用极其温柔的声音,持续诉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话语, “是啊,所以我才会从你出生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挑拨你的母亲,让她把你当成累赘,对你弃之不管。要不是你父亲幺楚皓像傻瓜一样从中作梗,你早就应该来到我身边了。啊,顺带一提,当初雇用你母亲,让你去杀人的那次任务,雇主正是我哦,只是我没有料到,竟然会被猎妖人钻了空子,让他们拿走了白虎项链,哎,想想当时还真是失策啊!” 超乎想像的事实让小幺震惊到无以复加,母亲是因为受到挑拨才会讨厌自己吗? 如果母亲没有受到挑拨,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完成那次杀人任务,如果…如果…如果自己不是纯血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会幸福地生活在父母身边呢? 曾经一度所相信的事实,突然被连根拔起,从头到脚彻底颠覆了过来,小幺的头脑混乱到无法思考,感觉理智都已经游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瞬间沦陷。 像是看准了时机,千黛再次开口,给予了小幺更致命的一击,“你都不知道,在主宅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有多么的开心。觊觎许久的东西终于到了我的手里,我对你简直是爱不释手。可是,这种兴奋感却并没有待续多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你所使用的法术居然是火属性,这让我十分失望。要知道正常的猫妖,能够使用的法术应该是冰属性,而你的身体里却发生了异变,所以你使出的法术才会是火属性。明明体内就沉睡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可是那种力量却不可能会为你所用,甚到会把你吞噬,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你的力量不能用的话,我就根本没必要设计把你带到我身边嘛。” 牙根咬紧得发疼,紧攥的拳头,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小幺瞪着发红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千黛,从齿缝中用颤抖的喉咙,生生地挤出声音,“够了,别再说了!我不相信千黛母亲您会做出这种事。” 脸颊上流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幺逃避现实地接着开口,“呐,千黛母亲,您刚刚所说的都是您编的故事对吧,全部都是假的,对吧?!”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叫我母亲,我真的很高兴。不过,是假的……”脸上温柔的笑容依旧,千黛用像平常一样和蔼可亲的语气,淡淡地打碎了小幺的梦,“我对你所有的关心和温柔都是假的,因为我知道,你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我知道我怎么做,你才会听我的话,为我所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终究是个没用的棋子,不但力量不能为我所用,而且难得我把你扔在一人身边这么久,你却连繁育出一个能够为我所用的纯血都做不到。” “够了,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情绪激烈地叫喊出声,小幺用双手堵住了耳朵,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毫不理会小幺激烈的反应,千黛温婉的话语声,还在继续,“小幺,你不恨我吗?是我挑唆得你的母亲白寒悦,让她从你一出生开始,就对你满心厌恶。也是因为我的委托,你的父母才会选择用死亡来抛弃你。之前你与狐睿楠的订婚,一人的失忆,一人娶了蛇静晶,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意思。我把你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你一定非常恨我吧!” 缓缓地睁开眼睛,小幺的眼瞳此时已然变成了不详的紫红色,而那双紫红色的眼眸中所表达出来的感情,正如千黛所料,是毫无修饰,赤祼祼的憎恨。 对小幺此时的表情十分满意,千黛仿佛非常高兴般地笑着继续说道:“既然恨我的话,那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说罢,一道银光闪过,千黛站起身体,来到小幺的面前,将一把银刀放在了她的手里。 垂目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闪烁着冰冷寒意的银刀,这把刀小幺并不陌生,它正是一直摆放在一人书房中的猎妖刀“白银”。 没有过多的犹豫,小幺狠下心握紧手中的银刀,饱含决心地起身抬起手臂,瞄准千黛心脏的位置,用力地向前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