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1 / 1)来世不可期首页

男孩依旧低声哭泣,但脸上却漫上了丝丝的坚决,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一样。    是夜,月上中天。    院子里晃过三道人影,领头的个子矮小,很显然是白日里的男孩,三人手中均拿了一把泛着银光的铲子。原是男孩带着屋内的两个下人,想趁其他人睡熟后,将桃树挖开运走。    重鸳抱着手臂看着他们的动作,一铲又一铲,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树根。    一炷香后,桃树被挖了起来,男孩儿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黄色方巾,将树根包裹住,然后道:“抬时轻些慢些,别伤着它。”    “是。”    运树的过程倒是顺利,栽树的山上灵气颇盛,想来对桃树的修行大有裨益。另外两个人将树埋好后,男孩凑到它跟前,小手抚摸着树干:“你一定要活下来,不然……还有谁能听我说心事呢?”    日升月落,岁月匆匆。    昔日稚气未脱的孩童,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昔日普通的桃木,在天地灵气间也已拥有了五识。一切皆在变,唯一不变的,便是男子时常会到山上来,靠在树干上,一句一句讲着自己的心事,说着所见所闻,开心的,伤心的,怨愤的,难忘的。    彼此依赖,早已成了习惯。可习惯,终有被打破的一日。    男子已经许久不曾来山上了。    小桃木日夜勤修苦练,终于化成了人身。    那日,正是梅雨时节,空中铅云朵朵,雨丝密密麻麻,整座山像笼罩了一层雾气般,朦胧又神秘。    一道淡黄色身影,不顾浓密的雨丝,穿梭在树林之间。任由这雨打湿了她的黑发,脸颊,沾湿了她的衣裙。    待她到得山下,寻到男子时,已经入夜。空荡荡的街市上,暗黄色的灯笼旁,男子正站在房檐下避雨,目光看着滴滴答答坠落在脚边的雨滴,丝毫没有着急,反而惬意自在的很。    “啸云,淋湿了罢。”    一道纤细柔弱的女声,打破了小桃木多日的思念,硬生生的让她将定在男子身上的目光,挪到了一旁。    重鸳自然也跟着望了过去。只是……这不望还好,一望着实吓了一跳。    那站在男子身侧的女子,不正是乔策的夫人,乔翎的娘亲秦嫣么?    “我没事,”男子握住她为自己擦着雨水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擦着她的额头,她的鬓发,“反倒是你,淋湿了。”    “无妨的,嫣儿一直想同你这般在雨中走走。”    “你啊,”男子宠溺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若是不小心着了凉,可怎么办?每次吵着不想喝药的也不晓得是谁。”    秦嫣没说话,只是佯怒的白了他一眼,目光流转间,自有一派媚人的风情。男子见她这般模样,眸光闪烁了一瞬,继而左手伸来,捧上了她的脸颊,秦嫣顺着他的手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唇齿相接。这情景看得重鸳老脸莫名一红。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但是亲眼看着这一男一女在自己面前……吻来吻去的,总觉有点尴尬。    重鸳适时的将视线挪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站在暗处的小桃木。只见小桃木双眼通红,红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缝间有点点鲜血渗透出来,随着雨水落到了地面上,转瞬便融进了雨中消失不见。    衣裙湿透,发丝紧贴在脸边,小桃木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吻,许久之后才猛然一动。当重鸳以为她要冲上去的时候,暴走那男子一顿之时,却只见她脚步虚浮的退后了一步,竟是转身走了。    自那之后,整整三年,小桃木再未下过山,也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子。若不是这三年间,她将男子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刻在自己的树干上,重鸳怕是会以为,她是早已忘了他了。    那个男子,叫楚啸云。    **    三年后。    小桃木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楚啸云这三个字再无处可以雕刻,于是她便扔下了手中的匕首,闪身下山去了。    小桃木下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坏楚啸云和秦嫣的感情。于她来说,楚啸云是个让她时刻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她便是伤害自己,也不会忍心去伤害他。所以,若是想让他二人不在一起耳鬓厮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伤害秦嫣。    她选了个好日子,一个楚啸云进京赶考,不在秦嫣身边的日子。    秦嫣是睦州城内一方富贾秦老爷子的独女,老爷子虽宠爱她,但也决不允许她嫁给一个无名无势又百无一用的书生,何况那个书生还是楚家小妾生的儿子。    所以秦老爷子说,若是楚啸云能高中个状元,便将秦嫣许配给他。    重鸳觉得,对于凡人们来说,尤其是对男子来说,其实考不考上状元并不重要,名声和权势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用自己的双臂去呵护心爱的女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可这两种当年的楚啸云都没有。    他是楚家的庶子,整日里过着如同寄人篱下般的日子,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谈何去养活秦嫣,甚至是给她比在家中还要好的日子?    所以他会答应秦老爷子的要求,顺理成章。    “我一定会高中,回来娶你。”    睦州城外,楚啸云轻轻抱了抱秦嫣,依依惜别。    “我会等你回来,”秦嫣眼眶红肿,“半年,一年,哪怕是一辈子,我秦嫣只等着你,只嫁给你!”    可就在同一日,秦嫣的一辈子险些毁在了小桃木的手上。    楚啸云离开后,秦嫣便带着贴身的婢女,到山上去为楚啸云祈福,乞求天上神灵护佑,楚啸云能金榜题名而归,风风光光的到她家来提亲。    可刚行至半山腰,秦嫣二人便被小桃木花钱雇来的两个壮汉给拦住了去路。当然,小桃木那雇人的银子,是用自己的叶子变的。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婢女伸开双手,挡在了秦嫣的面前,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她们两个柔弱的女子,在这两个壮硕的大汉面前,也就是母鸡和小鸡一般的存在了。    壮汉盯着她们两个,唇边□□声起:“做什么?当然是想留下你们两个,陪大爷好好玩玩了。”    说罢,壮汉猛地扑身上前,秦嫣和婢女躲闪不及,被他们直接扑到在了地上,顷刻间布料的碎裂声,加上女子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不要,救命,救命啊!”    重鸳眉头皱了皱,抬手一挥,一抹银光凝成的刀直朝着两个壮汉劈了过去,本是一击必死的杀招,竟生生的从这两名壮汉的脑袋上穿了过去,消散于无形。    重鸳一怔,她竟是气怒的忘了,这是小桃木的回忆。    小桃木这般行事,可是让她有些不大高兴了。    秦嫣身上的衣裙已经被剥的七零八落,头上的发钗散落一地,双手被壮汉死死的扣在头顶。壮汉先是等不及了一般,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一阵啃吻,啃了半晌才腾出一只手来去解自己腰间的腰带。只是腰带解开,裤子还没来得及褪下,他的动作便猛然顿住了。    重鸳只见一把大刀直接砍在了他背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血道子,刀痕深可见骨。    壮汉身子一僵,直愣愣的倒在了秦嫣的身上。    哎哟,竟是一幕英雄救美的戏码。    来人定是是乔策无疑。    一身紧身的官差服,一脸凛然的正气,浓眉大眼颇有威严。他抬脚踢开了伏在秦嫣和婢女两人身上的尸体,婢女的情形要比秦嫣好上许多,衣衫虽然凌乱,但还能勉强附体。    乔策侧过眼睛不看秦嫣,抬手一把解开自己的披风,盖在了秦嫣的身上,然后才敢将目光移回,蹲在秦嫣的身侧:“姑娘,你没事罢。”    秦嫣双目空洞的盯着上空,缓了许久后,才僵硬的扭了脖子去看他,霎时间眼泪倾流而下。    只一眼,乔策便慌了神。    “姑娘你……”乔策有些手忙脚乱,一只手一会儿挠挠头顶,一会儿想伸过去将他扶起来,一会儿又不敢触碰她赶紧缩回,这模样倒不像个冷静威严的官差,反而像个初经□□的懵懂年轻人,“你别哭,你别哭啊……没事了,没事了……”    “小姐……”丫鬟哭着爬了过来,伸手抱起了秦嫣,将她身上的披风仔仔细细的盖了盖,“小姐……”    一个哭,两个也哭,乔策是彻底了没了辄,最后只能身子往后一靠,将刀收回鞘内,坐在原地静静的听着主仆二人大哭,等着她们平稳情绪。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秦家派人来寻。    山脚下点点火光蜿蜒而上,下人们呼喊的声音震天,不多时便传入了秦嫣和乔策的耳朵。    这时,秦嫣已经止了哭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人还有些哽咽。    “应是来寻姑娘的,”乔策起身,对着秦嫣双手抱拳道,“既然姑娘家人已经寻来,再不会有什么危险,乔某也就不多留了,告辞。”    乔策转身要走。    “恩人留步。”    迈出去的脚步顿住。    秦嫣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的走到了乔策面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竟直直的跪了下去:“今日,多谢恩人相救。”    “这……姑娘不必客气,”乔策弯腰本想去扶,但必是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于是伸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姑娘快快请起,莫要……叫乔某为难。”    秦嫣却恍若未觉一般,顾自道:“恩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恩人可否应允。”    “姑娘请说。”    “今日之事虽然并未……但毕竟于小女子名节有损,还望……,”秦嫣抬头,双目红肿的看他,眼中全是哀求,“还望公子可代为保守秘密,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否则小女子……便只能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