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觉得好便是。”
穆寒迟不想姑母为他的事操心。
镇国公府和淮王府素来交好,镇国公府娶回来的姑娘当然不能退婚,木已成舟,也只能再另想办法兑现他娶“筝儿”的诺言了。
在廊下值夜的小丫鬟看见世子去而复返,欢喜地恭迎穆寒迟进门。
内门的婢女刚才穆寒迟进来时已经打发走了。内门虚掩,红烛从门底泄出一线碎红。
刚刚新郎官甩手而去,赵幼菱松了一口气,摘下流苏凤冠,解开金丝绣鸾鸟的华服脱掉了三层,身上总算松快了些,正在她解开第四层堆锦撒花衫时,听见门“吱呀”开了。
急转身,看见进来一个男人。
不用通报直闯内室,不是她的新郎官还能是谁!
赵幼菱来不及看仔细,赶忙转回身掩住衣襟,躲在红罗帐后。
“不用拘束,安歇吧。”
穆寒迟面色无波,就好像平日里和他的副将说话。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高几前掐灭一对红烛,只留下床头矮桌上一盏微黄的灯盏。
行军打仗,他早习惯了夜的黑沉。
灯火骤暗,赵幼菱暗暗心惊。故作镇静地继续解着身上的凤裙,耳边听着窸窣的脱衣声,却不是她的。
她不敢回头,怕看到男人的样子。毕竟第一次和男人深夜共处一室。
赵幼菱手下解衣的动作更慢了。
屋内沉寂下来,只有她手指在绣服上摩擦的细微之声。。
偷偷转身瞄去,穆寒迟脱去的袍服搭在椅背上,人在窗边卧榻上睡着了的样子。
赵幼菱钻进红罗锦帐,双手拉紧被角,目光盯着窗边那道侧卧的身姿。
那道身姿一动不动。
她欠身拉下红帐,耳边听得更鼓四声响,身心不由得一懈,目光迷离着睡了。
“世子妃起了么?”
“还没动静。”
丫鬟脆莺莺的声音传来。
“听说世子昨晚要睡在书房,高夫人连着过去两趟催他入洞房,他才回来歇了”
“难不成世子嫌世子妃不好?”
“嫌也没用,他们可是皇上御赐金婚,牵系两府的荣辱。”
“听说世子妃在镇国公府是个下等丫鬟!”
“唉,白瞎咱们世子爷了,怎么会娶一个丫鬟,还是下等丫鬟……”
“嘘!轻声。咱们可没那个命!”
婢女们的议论声就在窗外,赵幼菱坐在窗边卧榻上听得一清二楚。
榻上的一床丝被温滑,折叠齐整,睡在榻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平津候府的郡主都配不上咱们世子,怎么会把镇国公府的下等丫鬟赐给咱们世子了呢?皇上要是赐婚镇国公府的五小姐还差不多。”
虽然赵幼菱觉得沈容姿总是设计诓她,但也得承认沈容姿是位清秀佳人,国公府嫡女气派非凡,贵女配世子才是天赐良缘。
皇帝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怎么把她赐给淮王世子了呢?
不过她也不像外面婢女们说得那么差吧!怎么会白瞎世子了呢?她还一肚子委屈呢!
如果不是为了拯救镇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命,她可不想结什么婚,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太别扭了。听喜婆的意思,还要和男人同床共枕生孩子,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们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扯什么口舌,夫人待你们太和善,一个个的皮子紧了讨打不成!”
“香秀姐姐好。”
窗外顿时安静下来。
“香秀姐姐昨夜没有睡好吗?嗓子都哑了。”
小丫鬟想要讨好香秀,香秀目光凌利地横扫过去,小丫鬟们禁声不敢再多话。
香秀一直以为她才是高夫人最倚重的大丫鬟,没想到高夫人没能接回赵幼菱,晚上把香巧送去世子房里服侍。害她整夜失眠想着世子房中的风光,心里好像被刀扎了一样一阵一阵地疼。
叔伯侄儿哥哥嫂嫂都指望她飞黄腾达沾光呢,她也一直以为只要世子回来她就有机会改变命动,不求能有多风光,给世子做个通房丫鬟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有指靠。
没想到皇上竟然给世子赐婚镇国公府的下等丫鬟做世子妃,下等丫鬟都能野鸡变凤凰,让她怎么能甘心!
“香巧,你去把昨天镇国公府陪嫁来的几个侍女领来,我要带到夫人屋里头问话。你去请世子妃起身,时候不早了也该起了。世子去城外马场都回了。”
香秀嫉妒地看了香巧一眼,扭身朝高夫人房里走去。
才一天功夫,昔日的好姐妹见到她总像有仇似的。
香巧知道香秀嫉妒她服侍了世子。可前晚她根本连世子的身子都没挨着就被世子给送出去了。
她心里的苦能跟谁说去,肯定不能向高夫人禀报实情,那样只会让高夫人以为她不堪重用,不能讨世子喜欢,说不定马上就把她卖出府去。
“奴婢香巧请世子妃起身。”
听见叫门声,赵幼菱赶紧坐到梳台前。
“进来吧。”
香巧小心地给赵幼菱见过礼,便手脚麻利地服侍她更衣梳妆。
赵幼菱在淮王府时,香巧并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