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间出来,贺千羽便自然地往会客厅走,顶楼是冼宇的私人地界,冼宇又常年呆在国外,她来顶楼的次数寥寥无几,只知道大致的几个方位。
才走到会客厅门口,雾气弥漫。
她恍惚记得冼宇是不吸烟的,确切地说,冼宇是个近乎完美和苛刻的人。每日定时三餐,补充水分和维生素,抽出时间锻炼,严格控制体重,不吸烟,适量饮酒,克己自律,如同他的实验一样,他对自己的身体一分一毫都控制得特别精确,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字都不会有所偏差。
严于律己,正直沉稳。
转念一想,贺千羽低头莞尔,五年光景,她都能坦然接受阿辞的离开,为什么冼宇不能变呢?
五年,足以让一个人彻底改变,悄悄变成曾经谁都不认识的样子。
从前的冼宇,冷静克制,坚定从容,面对一切摆在眼前的困境皆是淡定自若,就像从临安把她接回京都时,他坐在对面,把一杯热柠檬水和一份文件推倒她面前。
“人想要顺利的活下去总要有点寄托。”
依旧是私人沙滩边那对母女开的小餐厅落地窗前的位置,贺千羽望着远处的海景出神,她没有拿起柠檬水也没有动那份文件,事实上这时候除了阿辞,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与她格格不入。
冼宇向来很有耐心,陪着她安静地凝视海面的起伏,延绵至天际的海平线将苍穹与海一分为二,一半湛蓝,一半浅蓝。
长时间的睁眼让贺千羽眼角留下一行生理泪,她抬手拂去,随后看到坐在对面的人表现出非常大的诧异,转而低头看到桌面上的热茶和文件,才木讷地翻开,密密麻麻的词汇中,只有左下角的一个名字映入瞳孔,朝思暮想,却又不敢提及和触碰的名字。
“这是我和楚辞的联合项目,他失踪后,这个项目就暂停了。”他沉了一口气,平和地开口,“如果你愿意,这个实验我可以全权交由你负责。”
那份文件被她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翻了好几遍,而每一页她的目光都只停留在左下角,楚辞冼宇实验室联合项目研究。
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愿意提起楚辞的名字!
楚辞是悄无声息离开的,楚家在起初得知楚辞失踪的消息后确实展开了一系列的搜索和追踪,这场隆重而声势浩大的搜索最终归于静默,可在毫无结果后他们仿佛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一个家族的长子失踪,消息全无,而这个家族的人居然冷漠且平和的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她的声音在颤抖,“有消息吗?”
“抱歉。”冼宇抽出一张纸巾,叠好放在她手边,“楚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我的人也在找,国内国外,暂时没有。”
她仰首对上他的视线,悦耳悠扬的嗓音含着沙哑,将文件合上紧紧拥在怀里,“谢谢。”
如今的冼宇面沉入水,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唯独一双幽深的眼眸,宛如漆黑的夜幕,没有一丝光亮。
他掐灭烟,似乎是对窗外的景色恋恋不舍,修长的手指沿着烟灰缸的外圈打转,顺时针绕了一圈,反过来逆时针绕了一圈,最后贪恋般地回头,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懵懂无措,缓缓走到沙发旁坐下。
推到贺千羽面前的是一杯热柠檬水和一张照片,银边相框里表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女孩,拍摄的那天阳光灿烂,女孩编了一条略显松散的鱼骨辫,怀里抱着一只雪团子,眼眸微阖,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
冼宇开口,却避开了照片里的女孩,稀疏平常的语气,“实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