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许达妹站在门口望着他。 她眼睛半红,冒着雨来这里,在下面那条路上,撞上了个男人,那个浑身都冒着腐烂猥琐的气息,她拿着雨伞用力打他,打到最后他不敢追过来了,她扔了伞就跑。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吓哭了。 她被雨淋湿了,就更想哭了,看到他之后,就不哭了,只是红着眼眶。她站在外面也不打算进来。 他掀开薄毯,将腿挪到窗外,腹部隐隐作疼。 “进来啊。”他看着她。 许达妹摇头。 他笑,“要我过去?” 她点头。 “行,老子认输。” 他起身,踩着拖鞋朝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在她瞳孔里渐渐放大,这才几天啊,这个男人就瘦了,瘦的锁骨都那么清晰了。她擦了擦眼睛,脱掉衬衫,露出里面的细带背心。 朱提挑起右眉,停下步伐。“你……干什么?” 她看着他,踩住脚后跟,脱掉鞋子,光着脚进屋,然后避开他腹部包扎的地方,从他侧身抱住。 朱提低头看她。 “小结巴?” 许达妹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属于香皂的味道。她伸出手,摸向他受伤的腹部。 “疼、疼吗?” 外面的雨又开始下大了。铁皮房被雨打的轰隆隆的。 他搀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坐在床沿边,任由她抱着自己。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不赖,只是……他看了眼她脸上的伤,问:“怎么来的?” 她不说话,手指甲却掐进了他手臂的肉里。 他闷不吭声,一切都任由她来。 “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可以打打打架?!”她终于爆发了。她抬起头,盯着他。 朱提见她这么认真,不由得发笑,坐在床上,一只手握住她刚刚掐人的手,笑:“心疼我啊?”语气坏坏的,一点都不正经。 她抓起他的手,作势要咬,却听到他说:“小结巴,怪疼的,可是没办法啊,不打架我就死了。” 她张嘴,咬住他的手腕。 力度不轻不重。 柔软湿润的口腔带来的感觉对男人来说有点甜,泛在皮肤上的甜,甜到直冲身下。 她抬起头—— 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就咬住她的嘴唇,不肯再压抑,不肯留表面情分,粗鲁又直接。 他咬住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真软,软的像是做梦。 真好。活着可真他妈的好。 他停了下来,捏着她的下巴,笑:“吸气。” 她张了张嘴,还没吸够起,他又贴了过来,带着舔舐。她不禁想,这人的技术是不是有点问题啊,有点成熟过头了啊。突然,她叫了一声,因为他的手伸进她衣服里了。 他笑的肩膀在抖。 “小结巴,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第一个?” “……” “是不是?” 被雨淋湿的小背心是白色,里面居然也不透,那肯定也是白色的了。 白色,跟黑色比的话,搁在以前,可能没可比性,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喜欢白色,喜欢小结巴的白色。 “小结巴,你知道男人和女人这样意味什么吗?”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这个人。她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就是所有人说的那样,男女之间的眼神就是那么一回事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许达妹想了很多,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或许是什么都没想吧。可也有人说了,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复杂的,可以合也可以分,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腻的时候你就是王母娘娘,让你上天入地都行。 他叹了口气,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她摸着额头,不说话,片刻后,她抬起头,抓紧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的腹部上。她看着他,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知、不知道。” 他揉着她的发顶,让她贴着自己的额头。“刚刚叫哥哥叫的那么爽?这会儿不知道了?嗯?”男性的气味在她鼻间荡开。她不是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男性,但是像朱提这样的,她是第一次觉得这种气味是惹人舒服的。 “小结巴,跟我,好不好?”他搂着她的肩膀,语气很轻,轻的他一点底气和自信都没有。他现在这么糟糕,怎么能做表白这种事情呢?男人啊,到了点的时候,就管不住自己了,小弟都管不住还能管得住心?没道理的。 许达妹靠在他身上,她没回答,她是在害怕。怕什么呢?怕朱提这个人,他是赌徒,她怎会不怕?怕的要命,却又想待在他身边。 朱提又叹了口气,“算了,老子喜欢就行了。”说完,他松开她,往后一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屋顶,听着外面的雨声。 她坐在床边上。 还没几秒,他又起身,看了她一眼,突然“哎呀哎呀”地叫了起来。 她着急伸手去摸他的腹部,“疼、很疼、疼吗?” “疼。” 她蹙着眉看着他的腹部,“谁谁谁让你、让你打打打架的!” 他弯了弯唇,“小结巴,你再摸一会儿,我就不疼了。” 她抬起头,瞪着他。 他笑笑,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到自己的衣柜边上。“去卫生间换衣服。”他拿出自己最好的那件白衬衫给她。 她拿着他的衣服,没动。 “怎么?你真想一直露给我看?”说着,他眼睛在她身上瞟了下,意犹未尽一笑,“B罩杯,还不错。” “……神经!” “唷!骂人怎么不结巴!多骂几次我听听。”朱提靠在墙上,看着她笑。 许达妹转身,逃到简陋的卫生间里。这里没窗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她匆匆换好衣服就跑了出来。 朱提站在门口,看着她撞到自己身上,挑着眉:“里面有什么吗?” 她没说话,抓住他伸过来扣她扣子的手,“你老、老老实点!” “我帮你扣扣子啊,难道你想给我看?” “……你……”许达妹气极,说不出话来,只能推了推他。 他扣住她的肩膀,摸着她脸上受伤的痕迹,问:“胆子这么大?跑这儿来找我?嗯?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这儿的穷鬼很危险吗?” 她想起先前在下面遇到的男人,肩膀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知道怕了?”他轻轻摩挲着她颧骨。 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渐渐地不惹人厌烦了,至少她听不到自己乱跳的心跳声,至少也不会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而紧张。 他勾着身子,低头微微后仰看着她的眼睛,问:“有冇挂住我?” 她想了几秒,然后用力点头。 他喉结滚动,接着发出阵阵笑声,肩膀都在颤抖。 她看着他笑。 “有人挂住,感觉係几正。”(被人想着,感觉不赖。某位懂粤语的读者翻译的,说是嘴巴比较傲娇的口气,hhh) 他捧住她的脸,两手用力一挤,她的嘴唇立马被迫嘟了起来。他看着她被挤成一团的嘴唇,说:“你太瘦了,多长点肉才好。”说完,对着她的嘴唇用力“啵”了口。 “小结巴,有你挂住我,死都抵。”(死都值了) “呸!”她伸手打他的嘴,“不说说说死的!快快呸、呸出来呀!” 他拉住她的手,亲了亲,满眼都是笑意。 “呸什么,把你想我的心呸走了我岂不是生不如死?” “……” 她踮了踮脚,发觉自己跟本就够不着他,只有鼻子够到他的下巴。 他喉咙里发出浅浅的笑声。 “你想干什么?” 脚后跟落地。她摇头:“没、没干什、什什么。” “小骗子。想亲我得这样。”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往你的方向按,不就亲到了?” 她忍不住笑了。 “笑屁啊,你倒是按啊。” 她微微用力,还没怎么按,他已经俯身亲了过来。 真好。 老妈,有梦想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我能不能再贪心点?就这么一点。 吃过苦的人,在爱情这东西上就不会轻易掉下去的,就怕一掉下去粉身碎骨连带家人都生不如死。她怕这种。她只是个小结巴,只是澳门城里一个如蝼蚁一样的小人。 她睁开眼睛。 朱提擦了擦嘴,别过脸,也捂住她的眼睛。“你别这么看我,搞得好像我害了你一样。” 她的睫毛在他的手掌心里颤动。 末了,她放弃挣扎,直说:“我怕。” 该结巴的时候不结巴,不该结巴的时候总是结巴。 朱提转过脸,看她的小脸在自己的手掌下变得脆弱。他哑声问:“怕我?还是怕我什么都没有?”言下之意,他仍是这个澳门的垃圾,给不了她任何东西,除了这颗心,只不过没跟她讲过这颗心是满目疮痍的,饱受时间与生活折磨。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睫毛轻颤。 沉默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他撤回手,放在膝上。 沉默之后,他只说:“我会努力。” 四个字轻而有力,像承诺,像发誓,像自责,像保证,更像是给她一个未来。 许达妹自知他们的感情其实是如透明袋一样薄的,社会生活这阵风一吹,袋子就不知道吹哪去了然后破烂不堪腐烂到地底深处,不见天日。 “你信我吗?” 突然,他转过视线,望着她。“你信我吗?” 许达妹信。 因为在赌徒身上,隐藏着很多的未知,而这个未知的近义词就等于未来。 但她没有回答。 朱提托腮看她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 “信不信我无所谓了,我是赌徒,我赌给你看,让你看机会,让你看看未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说完,他就没表情了,“小结巴,我没捂过你的心吧?不然你怎么舍得跟我玩这种沉默?” 她看着他。 明明就一张毫不起眼的脸,偏偏就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我说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看着他,知道他生气了,也知道他不舒服了。她低了低头,准备慢慢说话的时候,他忽然不耐烦掐断她的话,说:“如果你不想跟我,如果你怕了,你来这鬼地方找我干什么?” “我最烦心口不一的女人。” 就这么一句话将她所有要说的话都掐没了。 她也很烦自己的心口不一。 她顾忌太多。 她有弟弟妹妹,她不能只有自己,更不能只有爱情。 “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浑话,他伸手抓了几下头,微微起身搀过她的肩膀往床上一带,挣挣扎扎,扯掉她的湿衣服,拉她进毯子里,双手双脚固定她的手脚。 她急得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骂着骂着就不怎么结巴了:“无耻!混蛋!王八蛋!流氓!下流!” 他听着笑得都发抖。 “好了,别动,陪我躺一会。” 刚刚还那么坏的气氛就这么就消失了。 她羞涩,又无可奈何。 男人的气息对女人来说其实是最好的思□□剂。 小结巴对感情懵懵懂懂,却知道自己玩完了,她也跟赌场的那些赌徒一样,赌上了。她把自己赌在朱提身上了,无论输赢,她的心都已经给他了,只不过分流血或不流血的区别。 “小结巴,要不要跟我赌?” “赌、赌什什么?” “赌我们以后。” “……” “怕了?” “没没没有!” 他笑。 半会儿后。 “赌吗?” “嗯。” “我们以后会在一起。”说完这句话,他睁开眼睛,他凑到她耳边接着说了一句荤话,她听了伸手打他,满脸泛红。 “无耻!谁谁谁要跟跟你赌赌赌这个啊!” 他抱紧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小结巴,我会努力的。” 努力让生活对自己俯首称臣。 努力让世界所有的物质生活都对他俯首称臣。 努力让她赌赢。 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