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斌这几日实在是忙得紧,一方面去年余下的账务还没有清点完,夏老太爷横插一脚以后,今年茶叶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另一方面侄女突然急匆匆的过来说,家里的铺子低债后悔了,求大伯帮忙。
夏家的二东家下午便要到了,又免不了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今年的茶会倒比去年更加热闹了,只是这热闹于马家人来说,反而是一地鸡毛,总有一茬茬一桩桩解决不完的麻烦事。近饷午时,嘱咐过肖管家莫要怠慢了夏老太爷一行人后,便信步行至万香楼处。
街边来往的人比往常更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生面孔出现在这一处店里,那一间铺子了。也有许多店里的掌柜伙计出来叫卖,今年新上市的春茶,来尝尝鲜,未到过白地城的一听这叫卖声往往信了这事,只有久了的人便知道这里面的茶叶新旧参半,何况茶叶又不同水果,非得捡了那新鲜的喝,急着出鲜反而容易落得‘欲速而不达’的俗套事情里。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也养一方茶水,茶叶本是老天爷赐予的味道,尝鲜也未尝不可,每年固然有新的味道,或更清香,或更纯粹,都是好处。今年,山上的茶叶已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该是看这气候把这茶叶发酵成什么样,人能改变的事情到底还是少数,马斌每年所做的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不一会儿,便已然到了万香楼门前,立马有伙计来迎,那伙计却是个眼熟的,正是昨日里与夏仲达叨叨的伙计,只是见到熟人与生人自然是不相同的。
“马老爷万福,昨儿个林管家的定下的房间早已备好了,就等着马老爷了,许久不见,马老爷越显的年轻了。”那伙计又是让路,又是奉承的,让许久不出门的马斌到有些不习惯,还是那条走廊,还是那些喧闹的人们,只是马斌被引到了一个更幽深的位置,极适合谈隐密的事,又极适合撕破脸皮,反正都没人看得见,里面再大声音不附耳去听也听不大清。
推开门时,铭怡已在那儿等着了,见到马斌又起身问好,“大伯,今天的事真是全仰仗你了。”马斌笑了笑,眼里也没有几分笑意,倒是有些疲惫,落座后方才说道,“你昨日回去可有与高进商量,今日合该他也来。虽然这是你的铺子,既然一起生活,也该叫他一起来担一担。”
马斌还不知道,那契约是被他偷出去的,如果人来了露馅是必然的,到辜负了铭怡这些年苦心经营的表面和平,真应了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的话。想到此处,铭怡有些哽咽的说道,“他还有些别的事要做,这等事来了也帮不了,到别来添乱了才是。”全然不提昨晚的吵架,也不提读书人那瞧不起商家女的高傲劲儿。
“那这铺子,你确实还想要留着?你给我透个实话,昨日库房进了些现银,这点钱我还是还的起的。”铭怡听了有些欣喜,可眼珠子一转,又觉得不应当如此,纠结了几番,到底下了决心,缓缓说道,“大伯,你予我姐弟俩有大恩,幼时承蒙你照顾,按理我自己出来住了,便不该再麻烦你了。可这次还望大伯帮忙,祖宗的铺子我是想讨回来,哪怕他每年的利子远不如别的,也是我父母留下来的念想,就算不考虑安安未来还能不能受着这铺子的荫蔽,铭新出来成家立业之时,我不该一点东西都拿不出来。”
“你可想好了,年初高进来说卖铺子时,我还劝过几句,本是你俩过日子,我不该插手,后来醒悟已来不及了,倒把伯侄关系搞得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