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明天和一中打，老子还不如直接弃权——”　　“说什么丧气话呢！你不想打我还想打呢！”　　　　“可也太倒霉了吧，人家是小组第一，全胜姿态，我们只有被吊打的份啊……”　　“哎……凉了凉了，完全没机会了……”　　　　三月份的天，乍暖还寒，到了晚间凉气袭人。一行少年挎着背包从体育馆出来，一身球衣套着运动外套，短裤到腿弯，稍显单薄。　　可少年们浑然不觉，抱怨归抱怨，依旧挡不住年少的恣意。　　　　“哎哎哎，说什么丧气话呢，谁说没机会凉了只有被吊打的份了？”队末松松散散的少年把背包往肩上一挂，上前一手搂住队友的肩，一手把玩着个黑色小玩意，勾唇笑着：“有这东西输不了。”　　　　“什么？”队友一脸嫌弃，去掀他的手，“你以为这是巴啦啦魔法棒啊，能让我们变身詹皇杜兰特，还是能让一中的歇菜上不了场？”　　“耶，回答正确——”　　　　“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敢说你不想赢？一中厉害的也就那俩核心队员，一小前锋一后卫，那后卫家里有个姐姐那可是真带劲儿……明天把人找出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俩上不了场……”　　　　路灯渐渐将一行人的影子拉长描淡，脚步声渐远，少年得意的说话声也一同消弭。　　　　佟心收回目光，皱了皱眉。　　　　今天是全国高中篮球联赛南区赛小组循环赛最后一天，他们口中的一中一直都是整个高中联赛里数一数二的强队，里面有国青队都关注的队员，高中联赛里一般队伍遇到他们基本就只有败北的命运。　　有打了一小节就消极比赛的队伍，也有坚持战斗到最后一秒的队友，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赛前不择手段的。　　　　姜序出来是在五分钟之后，佟心已经将不小心听到的墙角消化了，视线直接越过姜序看向他身后。　　姜序不满了：“走了，还看什么呢？”　　　　佟心双手揣在兜里：“一中的人走了吗？”　　姜序脸一黑：“别跟我说你看上那只花蝴蝶了？不就是长得帅一点吗？看我决赛打得他找不着娘——”　　　　佟心：“……”　　　　高中联赛里的强队还有一支——四中。同在南赛区，一山不容二虎，一中和四中一直视对方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最终南北挑战赛上冠军争夺战只有一支。　　　　“别拿我说事。”佟心放弃张望，转身离开，“你也得有机会。”　　“什么意思？”姜序紧张了一秒，倏尔又十分无所谓的耸耸肩，“有那只花蝴蝶在，我想象不出一中会输给除我们队之外的其他队伍。”　　　　“哦，如果花……”佟心差点顺着姜序叫了花蝴蝶，话到嘴边赶紧转声，“他上不了场呢？”　　“卧槽——”姜序突然顿住脚步，大掌插.进短发里，抓着后脑勺：“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他会上不了场——决赛肯定是我们打啊，只有和那家伙正面分出胜负了，我才能心无旁骛的去国青队训练营。”　　　　前不久姜序收到了国青队U19训练营的邀请。　　这证明他确实是名出色的球员，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但越是这样的天之骄子，越是有自己的倔强与执着，正当年少，血气方刚，认定的对手必须正面打败。　　也有点中二。　　　　佟心简洁明了的把听到的都说了。　　姜序听完粗着脖子吼：“真他妈无耻！”　　佟心摊手：“你在这儿吼也没用，干点正经的提醒一下一中。”　　　　这事本以为该到此为止，提醒一下就可以避开，却没想到不仅一中没避开，还牵扯了姜序进去。　　　　佟心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看上午的八分之一赛收集资料。　　　　是队里一位叫梁晓辉的替补打的电话，声音蛮急：“佟心啊，你赶紧过来喷泉公园，姜序和别人打起来了，赛前殴打别队成员，这要是让教练和组委会知道要禁赛的啊……”　　　　佟心：“……”　　提醒的怎么变成了打架的？　　她没敢犹豫，拎了包就一路跑过去。　　　　喷泉公园就在体育馆旁边，跑过去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距离不远，但佟心还是出了些汗，额前细软的发丝贴在了皮肤上，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心跳也略快。　　　　她现在没功夫缓一缓，因为花园里一丛迎春后面能明显看到场面十分混乱——姜序和一中的两个队员正对对方的人大打出手，梁晓辉站在一边企图拉架，但架不住战火凶猛，差点被误伤。　　　　佟心：“……”　　　　她喘了两口气，跑近吼了句“姜序”，谁知对方压根充耳不闻，死死把人摁在地上，嘴里还嚷嚷着“拿不拿出来”，佟心也企图拉架，可还没碰到姜序衣服，就被他扬起的手臂差点打到。　　　　佟心气结，站在原地吹了吹黏在额上的刘海，正准备叫一中的队员，就见身穿运动衣的男生从压在地上的人身上摸出一个黑色U盘，然后冲地上的人轻笑了声，“是这个？”　　　　地上的人大约被打怕了，胡乱点着头。　　得到肯定，男生活动了下手腕，懒洋洋的站起来，目光轻飘飘的就飘到了佟心身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叫沈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佟心总觉得他目光看向自己时有一刻的停顿，停顿之后才转向还在战斗的人。　　　　他应该会阻止，于是佟心盯着他看了一秒。　　以前没有格外注意，只是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好看到不像是搞体育的，少年的青春和傲气在他身上格外显眼，有他在的比赛，观众席上尖叫声从来不间断。所以姜序总觉得他特别招蜂引蝶，干脆就叫他花蝴蝶。　　这时细看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内敛的双眼皮，瞳孔清亮，眼尾细长，微微上挑，眼型分外漂亮。可偏生鼻梁挺直，嘴唇薄削，配合着眼角上挑时，就会给人一种刻薄感。　　　　但他的声音又透着股优哉游哉的散漫：“好了，苏晨姜序，找到了。”　　　　佟心还在想刻薄和散漫怎么丝毫不矛盾时，就听梁晓辉惊恐道：“怎么办啊？教练来了！”　　　　思绪瞬间转向，佟心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北门绿意盎然里有人影晃动，也几乎是同时手腕被人握住了，以及耳边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跑——”　　　　顾不得多想，佟心已经一个踉跄跟着跑了出去。　　跑了一段，余光不经意一扫才发现拽着自己的不是姜序——对方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因为跑动衣摆被风带动往后掀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　　　　即使平时见惯了男生们撩起衣摆擦汗时露出的身体，这会儿佟心也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然后就猝不及防的和姜序撞上，姜序一边跑一边往这边看：“沈陆，把你的爪子拿开。”　　　　佟心：“……”　　　　沈陆：“……”　　　　这时已经到了正门岗亭，佟心顾不得尴尬，目光落在岗亭里的电脑上，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略蹙起眉，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有人说：“动手之前已经把监控撞偏了。”　　　　佟心：“……”　　这就厉害了。　　一偏头，就见方才还握着她手腕的手已经插回口袋，沈陆目光从容而坦然，“谢谢你让姜序提醒。”　　　　佟心摇摇头：“不用。”　　　　跑出公园，过了马路，又穿了一条巷子，佟心的心跳已经有些超负荷了，脚步慢慢停下来，弯着身子双手撑住膝盖，微微气喘：“你们先跑吧，我跑不动了。”　　　　姜序立即紧张道：“啊？你没事吧？我都忘了——”　　佟心：“没事，就是累了，你们先跑，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沈陆和苏晨都停了下来，沈陆看了眼旁侧的店铺，“进去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是一家奶茶店，装潢颇为小资。刚进去一直沉默的苏晨先开口：“我请客，你们喝什么？”　　佟心明白他大约是想道谢，从昨晚的那点墙角能判断出那些人是拿他姐姐挑的事，也没拒绝。男生们喝东西都很随便，佟心也跟着点了个“随便”。只是喝到嘴里的时候觉得味道很陌生，但很好喝，佟心也没在意。　　　　直到下午比赛开场才约莫觉得事情不对劲——脸上开始发痒。　　佟心拎起包从观众席上往洗手间里去，刚摸到门口里面就出来个人。　　　　入眼是蓝白相间的运动衣，顺着衣服往上就是那张好看的脸——沈陆看见她，也是微愣。　　　　上午才刚一起经历一场“大逃亡”，这会儿装作不认识也不适合，但热切打招呼佟心也不适应，只微微点头示意，就往右侧的女洗手间去。　　　　擦肩时，手腕被握住。　　　　佟心心头微惊，头顶已经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你脸怎么了？”　　“啊？”　　“你的脸……”　　　　沈陆突然后退一点，俯身，目光停在她脸上，“起了好多疹子。”　　佟心的皮肤很好，白净细腻，所以这会儿泛起红疹就尤为明显，原本那张俏生生的小脸看着感觉不太妙。　　沈陆陡峭的眉微微蹙起。　　　　有那么一刻佟心都没听见他说什么，从来没和异性面对面帖这么近，一瞬间让她心跳噗通了下。　　而且他们一点都不熟。　　佟心耳根也迅速烧了起来。　　　　“送你去医院？”　　直到沈陆重新站直，又说了一句。　　　　佟心猛地反应过来，跑到镜子前，低声“啊”了声，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这鸡飞狗跳的一天还没完，下午的比赛依旧没看成直接去了医院——只是佟心搞不明白姜序非要跟着就算了，为什么沈陆也跟着来了。　　诊断室里佟心坐在凳子上，两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生一个杵在门口，一个倚墙上。　　　　医生诊断完说：“应该是过敏。对什么过敏自己知道吗？”　　佟心懵：“芒果。”　　　　“操。”　　话音刚刚落，旁边有就有人低骂了句，沈陆一脸歉然：“抱歉，上午那杯热饮是芒果的。”　　　　佟心：“……”　　难怪她说那饮料味道有点奇怪，小时候知道过敏她就没再吃过芒果，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是什么味道。　　“我自己的锅。”自己喝的，怨不了别人。　　　　医生看完开了药，要去拿药。　　姜序看着处方，双手插.进短发，颇为烦躁：“要是毁容怎么办？”　　佟心就很淡定：“不会的，擦点药就好了。”只是身后跟着不太熟的人让她有点不自在。　　　　取药的时候，姜序实在忍不住，又跟护士确认，“她这不会毁容吧？”　　护士很友善微笑：“注意下饮食，按时擦药，不会的。”　　　　一直到出了医院，到门口拦车，姜序还在忧心：“他们没骗人吧，真不会毁容吧？”　　　　佟心：“……”　　正要让某人不要婆婆妈妈，忽然眼前就对上一双眼睛——　　　　沈陆不知何时到她身前，微弯下腰，近距离看她那张此刻惨不忍睹的脸，距离太近，佟心心底一咯，下意识往后仰，却被他出其不意的伸出刚才还插在兜里的手捏住了下巴，指尖微凉——佟心一惊，他已经退回，目光认真：“如果毁容了，我会负责的。”　　　　佟心：“？！”　　　　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