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从七月忙到了八月,一直到夏末初秋,清风卷落枝头的枯黄,他所说的那桩案子似乎有了头绪,这才稍微闲下来一点。
这日晌午,楚晴岚刚用过早膳,忽然听人来报说靖安王妃来了,她欣喜之余又有些懊恼,这些天在府里闲的发慌,怎么没想到去找姐姐串个门儿?竟还让姐姐先上门来寻她。
“姐姐!”
林思安一进门便看见楚晴岚匆匆向她跑来,还像儿时似的笑容明朗,一时有些感慨她这么多年还是单纯直爽的性子,却也隐隐担忧她因此吃亏。
“你慢着点,这模样让人看了笑话。”
“姐姐会笑话我吗?”楚晴岚拉着她的袖子问。
林思安笑道:“我笑话的还少吗?从小笑话到大,也没见你稳重些。”
楚晴岚道:“说明这就是我本性,改不掉了,姐姐要笑便笑吧。”
两人说笑着进了后院,一路上小厮侍女见了二人都侧身避让,口中尊称“王妃,夫人”,楚晴岚兴冲冲带着着林思安穿过竹林,就像谢杳初次带她见识这府邸是一样,走到林间阁楼下,献宝似的只给她看。
“姐姐不知,这阁楼上边可凉快了,我刚嫁来谢府时谢大人便与我在这用膳,那时侯还是七月,盛夏里最热的时候,我俩在这儿坐着,愣是暑气全无!”
饶是林思安嫁进王府几年见惯了奇珍异宝,此刻看见谢府的景致也还是忍不住叹为观止,再听楚晴岚这么一介绍,心里对谢杳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不禁感慨说道:“早就听闻谢大人深受陛下宠信,却没想到,陛下待他恩重至此啊。”
楚晴岚听罢,突然回头看向她,神情严肃道:“姐姐看便看了可别出去说,谢大人说了这都是逾制的,只是陛下不管而已。”
林思安被她唬的一愣,随后哑然失笑,“你放心吧,我又不是楚月娥,怎会四处挑唆是非?”
提到这个名字楚晴岚便面露恶寒,撇撇嘴说:“别提她了,平白倒人胃口。”
两人走进了阁楼,若有清风穿林而过弹出悦耳的声响,再配上桌上一套紫砂壶斟碧螺春,无限风雅油然而生。二人在茶桌前相对而坐,玉泠替她们各自倒好一杯茶就退下了。
楼中再无旁人,姐妹俩闲话几句,林思安的神情突然深沉,端着茶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便放下了茶杯,压低声音说道:“岚妹,有件事我可得告知你一声。”
楚晴岚不解其意,于是望着她挑眉道:“姐姐你说。”
“静安寺那位昨日回京了。”林思安沉声说。
楚晴岚心里微怔,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哪位?”
林思安见她好似心不在焉,顿时急切道:“静安寺还能有哪位,文阳公主啊!”
楚晴岚心里重重一沉,随即故作坦然道:“公主回京?为何要告知于我?”
林思安仔细回想这些天从各府夫人们口中听到的传言,不由得忧心忡忡,急切说道:“你应当听说过,当初陛下有意让谢大人尚公主,结果谢大人推辞了,公主为此伤心欲绝,这才去了静安寺。”
合着她又成公主的情敌了,这都什么孽缘。楚晴岚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感叹一句,她看了看林思安急切的模样,自己却始终生不出焦虑的情绪来。
“那又如何呢,如今我和谢大人成婚已有一整月,当初也是陛下下旨赐的婚,公主还能命我和离不成。”
林思安苦着脸道:“你想岔了,她倒不至于命你和离,但以公主身份之尊贵,保不齐要怎么奚落你。你且想想,谢杳推拒了公主的婚事,若是从此不娶也罢,可他偏偏亲自向侯府求了亲,这是摆明了落公主的面子啊……”
楚晴岚转念一想,这倒也是。若是谢杳终身不娶,外人还能谣传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可谢杳独独拒绝了公主,扭头便另娶旁人,这么一来,岂不让人觉得是公主不如侯府的女儿?让文阳公主颜面何存?
她当然知道,以公主之尊,欺压一个大臣之妻再容易不过,但她岂是寻常的大臣妻子?谢杳的地位终究是不同的,皇帝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主还能不给他的面子?
“那姐姐说我该怎么办?”楚晴岚淡淡问道。
林思安仔细忖思了片刻,说道:“要我说你就告病,这些日子无论谁请你你都不出门儿,公主要是真找上门来,你就称不敢过了病气。”
楚晴岚不置可否,眼底闪过的神色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单纯了。
“我明白了,多谢姐姐告知,我今晚再同谢大人商量商量。”
林思安走后,楚晴岚在这阁楼中静坐了许久,神思越飘越远。
是夜,谢杳回到府里,他心心念念的娇妻却没像平时那样出来迎接,他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府里人也不向他禀报?
“夫人呢?”他随手抓了个侍女询问。
那侍女低着头颤颤巍巍答道:“回禀大人,夫人在林间阁楼,今日靖安王妃来过,夫人送王妃走后便没出过阁楼。”
谢杳示意她退下了,转身就往竹林去。那竹林里是凉快,可眼下已然入秋,夜晚的风比盛夏多了些寒意,她这会儿还在竹林,可别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