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牛皮纸袋很薄,里面只有几张纸贺言风一起抽了出来。
薄薄的4纸才从文件袋里抽出了五分之一他已经看到了第一张4纸上方正中间的几个字:检测报告。
贺言风呼吸一滞,捏着文件袋的手收紧他看向沙发上的项鸿神色几乎没有变化,声音紧绷了几分:“什么意思?”
项鸿双手抱着头手指插入凌乱的头发里,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自己看吧。”
贺言风收回视线,全副身心都放在眼前的4上,抽到三分之一时他动作一顿沉声道:“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项鸿欲言又止。
贺言风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呼之欲出,拇指和食指紧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还剩下的三分之二却一直没有抽出来。
墙上的挂钟“嗒嗒嗒”的走牛皮纸袋与里面的报告一直保持着抽出三分之一的模样。天渐渐全黑了,客厅只有一盏落地灯,立在茶几旁边浅黄色的细长光线投在茶几上方,将沙发上坐着的项鸿与茶几另一边的贺言风分割成了两个方块。
“贺哥。”项鸿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起歉意:“作为朋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取了你的样本帮你做亲子鉴定对不起。”
贺言风静静看着项鸿项鸿一言不发,在两片黑暗中隔光对视着。
“上次你去我办公室,就是这个原因?”
项鸿点了下头,顿了顿,在嘴边盘旋无数次的话,终于说了出来:“贺千建不是你儿子。”
贺言风低着头,大半侧脸隐没在黑暗中,唯有抓着牛皮纸袋的手指节发白,几分钟后,他干涩沙哑的嗓音响起:“他不是我儿子,那谁是我儿子?”
一直憋着的话说出口,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项鸿抬手,指了指牛皮纸袋:“都在里面。”
贺言风的目光重新回到牛皮纸袋上,停顿半晌,他抓着4纸的手一动,一把将它抽了出来。
报告第一页的内容一目了然,贺言风的视线落在检验材料四个字上,缓缓下移一号检材:贺言风带毛囊毛发若干二号检材:杨蕴带毛囊毛发若干三号检材:贺千建带毛囊毛发若干。他视线快速扫过检定日期和过程,翻到第三张纸,视线停留在最下方的鉴定结论:贺千建与贺言风、杨蕴夫妻确定均无亲缘关系。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均无亲缘关系”六个字上,直到挂钟时针到达整点发出叮的声响,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将这份报告往后一放,目光忐忑而急切地看向第二份报告,依旧是检测报告,然而检验材料里,三号检材的名字,变成了江臣。
贺言风看到“江臣”两个字时,就停下了往后翻的动作,不需要看到结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很少疑惑,直到叫江臣的少年出现在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里,这个少年能治得桀骜叛逆的贺千闵服服帖帖,让出生起就众星捧月的贺千妤心心念念,连妻子也对他格外温柔挂念……不久前那通电话,让贺言风禁不住思考,江臣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让他的妻子儿子女儿都如此喜爱,让他连被顶撞也很难对他生出不喜,包括收到那一份超出现实范畴的视频,他竟然也从没怀疑过它是真是假,就那样莫名其妙又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
现在,所有的不解都有了解答因为江臣是他与妻子的亲生儿子,是贺千闵和贺千妤的亲生兄长。
见贺言风一直停留在第二份报告的第一页,项鸿开口道:“不往后翻?”
贺言风捏着报告的手指一动,直接将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触及最下方的结论就立刻移开,心里有无数复杂地情绪翻涌而上,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不觉得这个真相难以接受,脑海里循环反复的全是如何告诉江臣这件事情。
项鸿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贺言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贺哥。”
贺言风回过神,将两份报告都重新放进牛皮纸袋里,重重拍了下项鸿的手臂:“这件事……谢谢你。”
项鸿摇头:“你还好吧?”
“比我想象的容易接受。”贺言风顿了顿,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担心你嫂子……”
项鸿想到杨蕴对三个孩子的宠爱,沉吟片刻后道“要不过段时间再告诉她?”
“不行。”接受了事实之后,贺言风的头脑无比冷静,他摇头道:“你直接告诉我是对的,这种事情拖得越久越没好处,不管是对你嫂子,还是对……江臣的养父养母。”
项鸿神色微凝:“你想好怎么和嫂子说这件事了吗?”
贺言风扯了下嘴角:“多少心理准备都没用,直接说吧。”
“那江家里那边呢?”项鸿道:“江臣的养父养母应该不知道自己抱错了孩子,可能很难接受这件事,还有千建,他可能更难接受这件事。”
贺言风敛眸,淡淡道:“不管是江家还是千建,都早晚要接受事实。”
项鸿:“你想好怎么和江家说了?直接上门?”
“我会先告诉江臣。”刚刚短短的一瞬间,贺言风脑海里已经想过了无数个告诉少年真相的方式,然而想到江臣看似柔和其实坚硬的性格,他的语气凝重又无奈:“如果越过他直接去找江家人,他很可能会对我们产生敌意。”
项鸿沉吟之后,赞同道:“江臣这孩子太聪明,瞒着他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你确定直接摊开和他说清楚这件事他能接受?他再聪明也还只是个孩子。”
贺言风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江臣时问他多大,他说十八岁。”贺言风苦笑一声:“就是因为一直以为他比千建大一岁,所以哪怕他和千建同一天生日,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如果早知道……”
项鸿也觉得唏嘘,猜测道:“可能他报的是虚岁?”
“以后会知道的。”贺言风手搭在他肩上,语气沉重了几分:“我先回去了。”
……
从项鸿的住处回家的一路上,贺言风都在想怎么和妻子说起这件事情,然而直到下了车进了家门,他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头。
贺言风站在门口,还在斟酌思考。
等在客厅的杨蕴,听到声响已经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揶揄笑意:“千建生日宴会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明天你不用找借口跑去小项那儿躲懒了。”
走近了,看清贺言风脸上的神色之后,杨蕴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声音里多了一声担忧:“怎么了?小项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吗?”
贺言风换好鞋往里走:“去书房吧,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杨蕴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担忧起来,除了最初贺家不肯接受她那段时间,哪怕后来公司起起伏伏,她也从没见过丈夫这么凝重的表情,她加快脚步走到贺言风身边:“老公,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贺言风摇摇头:“去书房说。”
“是小项的事情吗?”杨蕴心里担心,忍不住继续追问:“还是和我们有关?”
“和项鸿无关,是”
“爸爸您回来啦!”旁边房门突然打开,贺千妤穿着兔子睡衣哒哒哒就跑了出来,一把扑进贺言风怀里。
贺言风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我们家小公主还没睡呀。”
“我在等您呀!”贺千妤抱着贺言风的腰,往他身后左右看了看:“爸爸您答应给我买的水彩笔呢?”
贺言风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一顿,这才想起出门前确实答应了给贺千妤买盒新的水彩笔回来。
“对不起,爸爸忘记了。”贺言风道完歉,弯腰哄道:“明天爸爸给你买好不好?”
贺千妤松开他,失望地撅起嘴,语气低落下来:“可是明天就来不及了。”
“是美术作业吗?”杨蕴蹲下来安慰女儿道:“妈妈等会儿打电话给你们老师,向老师解释家里的水彩笔用完了,爸爸妈妈太粗心忘记给你买了,所以才没有交作业,妈妈和老师商量下周一再交,好不好?”
“不是美术作业,是我要送给江臣哥哥的礼物。”贺千妤低下头,委屈又难过:“我求了二哥好久,他才答应明天放学来我学校帮我把我要送给江臣哥哥的生日礼物转送给江臣哥哥的,今天晚上不做好的话,明天再做就来不及了。”
杨蕴一愣,看了眼贺言风,犹豫一会儿,道:“那妈妈和爸爸现在就出去帮你买彩笔好不好?爸爸妈妈保证很快就回来,你肯定来得及给江臣哥哥做礼物。”
“不用了。”贺言风揉了下贺千妤的脑袋,柔声道:“明天爸爸帮你请一天假,让你有一天时间给江臣哥哥做礼物,现在你先去睡觉,好不好?”
“真的吗?!”贺千妤一蹦三尺高,兔子耳朵随着她上下跳跃着,她兴奋地伸出手道:“爸爸和我拉钩!变卦是小狗!”
“你在说什么呢?”杨蕴不赞同道:“你怎么能随便答应小宝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