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整洁的任焰走在街上,竟没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又脏又坏的小疯狗。反而是他身旁的三春被人上下打量,柳叶弯眉樱桃嘴,迎风摆柳小细腰,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三春没察觉路人赞赏的目光,沿街走去官府,打量着若找不到失主,便把玉佩交到府衙。
迈上清河小桥,不远处的河边,歌姬静坐暖阁之中,白玉酥手弹奏琵琶,唇妆淡雅吟唱曲词,淼淼音律伴着女子温婉悠长的歌声飞过桥边,在冬日暖阳中,仿若一抹春色。
三春驻足聆听之时,迎面走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举止端庄,上前来拱手询问,“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手上的玉佩可是姑娘之物?”
面前的男子彬彬有礼,三春竟有些紧张,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捡的。”
书生道:“在下姓李,是镇上的秀才,姑娘手上的玉佩正是在下的传家之宝,云娆凤。”
名字与玉佩上雕刻的花纹正好相对,这是碰见失主了,三春躬身,双手奉还玉佩,李秀才道声多谢接过玉佩,看着少女微红的脸心中微恙。
失物已经奉还,三春牵起任焰的手就要从秀才身旁过桥去。
一阵清香从他身边拂过,李秀才的心砰砰直跳,突然有些舍不得就这样与这美娇娥擦身而过,转身对三春道:“姑娘帮在下找回失物,在下可否有幸请姑娘去乐坊喝口茶?”
喝茶,她好像没喝过人间的茶……三春思考片刻,点点头,“只是我现在要回家去,若是喝茶,可否明日下午相约。”
李秀才欣然接受,“那明日下午申时一刻,我与姑娘此桥上再相见。”
与李秀才分开,转头进了菜市场,早上的菜场很热闹,新鲜的蔬菜刚刚运进镇里,这等优质食材,爱做饭的三春自然不愿意错过。
东家买米,西家买鱼,季青临最喜欢的鸡肉和任焰喜欢的五花肉。穿过菜场买了食材调料都放在空间里,空间中的时间流速相对缓慢,只要参灵不捣乱偷吃,这些食物可以放很久,吃的时候再拿出来。
手上牵着任焰,两人从集市上走过,买两根桂花糖,三春一根,小任焰一根,吃过糖嘴角都是甜的。
任焰吃着桂花糖,想起了自己从前抢过一只一模一样的,当时他吃的潦草仓促,味道都没尝清便囫囵下肚。
口中的糖好甜,比抢来的好吃太多。他以后是不是不用抢别人的东西吃了,猜想温暖明媚的未来,任焰的眼眶又湿润了,低头忍住泪水,不想让路人看到他哭的样子。
生来便是地狱,任焰的苦难从娘胎里就开始了,爹爹暴毙,娘亲难产,他差一点就胎死腹中。
从乱葬岗中爬出,浑身都是腥臭腐烂的味道,小婴儿趴在泥泞的路边,再也爬不动了,只能虚弱的半睁着眼睛趴在地面上等死,路人嫌他躺在路边晦气,都躲着他走。
他在路边躺了一天一夜,被好心的奶奶捡回家时只剩半口气了,奶奶没钱带他看大夫,只能煮点白粥喂他,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岁半大的婴儿生命力顽强,竟然没死。
好景不长,任焰茁壮成长不过两年,独居的奶奶就去世了,房子里住进一对尖牙利嘴一胖一瘦的夫妻,三岁大的任焰被踢出家门,从此在云起镇中艰难求生。
侮辱的声音,打骂的拳脚,任焰不喜欢这里,好人没好报,伪善、冠冕堂皇之人满大街跑,而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他混吃等死的时候,出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他,三春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那些可怖的嘴脸,温暖的怀抱暖和了他的身躯,好像夏天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
走着走着,三春觉得身后的小任焰步子越来越慢,蹲下身查看,一张小脸泪眼模糊,看得三春心疼不已。
“怎么了小焰?”
任焰不回答,一个劲的忍着哭声流眼泪,三春把他抱起来拍着背哄他,“乖乖不哭了,对不起压坏了你的草棚,以后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任焰压着哭声问:“跟卖肉肉的一羊吗?”
跟卖肉的屠夫和学徒一样?三春脑中灵光乍现,说:“对啊,以后我就是小焰的师父,小焰做我的徒弟好不好?”
有师傅护着的孩子走在路上都很神气,任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三春,开口叫“师糊”,软糯的声音让三春如沐春风,十分受用,“小焰,以后师父教你认草药学治病,修身养性,以后做大夫或是其他,就看你自己了。”
任焰似懂非懂,点点头。
小孩的脸如六月天一样多变,委屈劲儿过去,自己抹干净眼泪就爬下来,活蹦乱跳的走在前面要给三春带路。
或许是为了好玩,任焰故意走很多弯路,还把三春领到巷子里,自己跑到前面拐角躲起来,等到三春喊他乖乖,任焰才从拐角处跳出来,仿佛调皮的小狗给她一个小惊吓。
这么重复两三次,三春看破他的套路也不点破,就当是陪徒弟在镇子里逛逛,可拐进下一个巷子后,她喊了任焰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摔倒了?三春慌了神,忙跑到巷子尽头,距离逐渐缩短,中年妇人骂街的声音在耳边慢慢放大。
又有人在吵架?三春放慢脚步,想偷偷过去观察那边发生了什么。心中默念,不围观不掺合,以和为贵,千万不要惹上是非,打不过也骂不过,我只是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