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瘦高男子过来,初一不解,心道是想坐她身边的空位么?直愣愣地盯着对方,不等她发问,男子早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眼神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一番,最终落在她耳朵处。望着那两个细微的小洞,莫名咧嘴,笑得让人背脊发凉。 咀嚼的动作顿住,抬眉,自然瞧得出对方眼中不怀好意。敛神低头,没肯搭理他,暗自打算先行付账去门口等他们,谁知还未起身,耳畔却传来那人低哑的声音,“小兄弟,一个人啊?” 错开视线,初一搁下杯子开始掏钱袋,偏头欲唤掌柜,不料瘦高男子眼疾手快挡在前头,好死不死又道,“诶,别急着走啊,这儿多热闹,没人陪你,让大爷陪你玩玩。” 呼口气,尽量表现平静,毕竟大庭广众,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略微侧开些距离,手里拽着灯笼,男子心一横,抬臂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坐那么远,哥又不吃人,走,我带你去街外小河边,咱俩到那儿慢慢玩。” 腕子被扣住,她面色一滞,挥手叫来小二,谁知男子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钱袋丢出去,余下的银两塞入自己兜中。笑得轻浮,拖起她便往外走,惹得乔装的初一拧眉急喝,“松手,快放开。”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偷抢拐骗,茶楼里人多,初一个子小,被人夹在腋下跟鸡崽样。可惜男子一直以为她是独自出行,铁了心把人往下带,忽略了身后一行上来的三个人,用力拽着她往外走,晃眼间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嘴上咒骂,眉头瞬间拧起。 想呼救,偏头便见尔齐和苏炙上了楼。碰上这种场面,男人当然不会给他反应的余地,卡住胳膊猛地将人掀翻在地,回头上下扫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事,这才冷冷回头,目光阴鸷。尔齐见状,赶紧从后面迎上,奋力把人从地上拖起,二话不说又补了一拳,口里喝道,“好你个狂徒,不要命了,连我师娘都敢碰?” 经过这次出行,他跟初一熟络不少,年纪不大,动作却狠。地上的男子也不好对付,牟河一代混迹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转眼看向那头的壮汉,没等他说话,对方也挑起家伙跃了下来。 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萧尔齐年轻气盛,见着有架打哪还迟疑。苏炙蹙眉,想到刚才那人的举动,神色阴沉,抬脚发力。面对两个带刀的汉子,少年自是应付不过来,可是后头还有苏炙。这场架的胜负显而易见。 茶楼里顷刻间天翻地覆,李牧紧张地站在边上,这个时候他可不敢上去添乱。苏炙一边教训两个废物,一边挡住尔齐不让他肆意胡来。四人大打出手,照这架势,明显那头的人已经开始吃不消。 抚弄手腕,初一也很着急。望着两名男子被他们揍翻在地,底下的小厮还不晓得上头的情况,提着大桶彩漆从楼道里蹿出,抬着搬下楼,转眼时不慎被萧尔齐绊倒,漆桶打翻,倏地溅了几人一身。 这下泼来,四人脸上都溅了漆,少年停顿,本还沉浸在打架斗狠中无法自拔,谁知转眼便见师傅脸上挂了“彩”,怔愣片刻,紧绷的表情瞬间破功。初一和李牧闻声赶上,壮汉和瘦高男子早被揍得爬不起来。慌忙中凑过去,瞧见萧尔齐和苏炙脸上沾满花漆,两人愣了愣,僵在原地。 苏炙那样的人,衬上这等花脸当真狼狈,伏倒在地的男子暗里对视,明白这回摊上大佛,连忙俯身告饶,男人默不作声将踩在他胳膊上的脚移开,店里掌柜擦汗赶到。打翻这么多东西,初一也明事理,回过神,默默拿了银子递到掌柜手里,萧尔齐抬手拭脸,喘口气走了过来。 几人站定,气氛焦灼。两名男子趁其不备早已缩到边上开溜,茶楼的人散了大半。她掏出手绢,沾了些水去到苏炙跟前踮脚擦拭,少年留了李牧在旁帮忙,粗手粗脚,把那小祖宗擦得不悦,转头瘪嘴,冲花脸的苏炙说道,“师傅,人都跑了,我们还追不追?” 都这个节骨眼了,追上也没用,反正已然教训够。偏头看初一,个子小,仰头吃力。于是弯腰,凑过去给她擦,往日威严的脸变得好笑,苏炙闻声闭口不答。 少年得不到回应,忆起自己刚才乱跑,耽搁那么长时间,低下脑袋什么也不敢说,边上的李牧悻悻的,初一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好半天都擦不干净,那玩意儿太多,只能换个地方好生清洗。遂抿唇收手,试道,“先去小河边洗洗吧。花漆太多不好擦,待会儿闹大发就不好了。” 不敢多说,尤其某人面色铁青。有意无意地朝她看了一眼,男人收回目光,抬步转身,初一和尔齐互瞄,随后松口气接着往小河边走去。 状况一出又一出,都是关乎他们。少年垂头丧气,心道都搞成这样下回绝对没有第二次。看他师傅的脸色就明白。来到外头,洛耶族的游街已经结束了,河边围了好多人,都开始准备放祈天灯。萧尔齐和李牧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借着火把的光亮一个劲的抹脸。初一小心跟在苏炙背后,待他在另头坐定,凑上去沾了帕子俯身擦拭。 心情复杂,什么也不敢说。靠得近,呼吸可闻。两条腿儿僵了也不挪步。越擦越坏事,尤其嘴边那两道,怎么看怎么碍眼,还有那鼻尖。初一忍不住,忘了刚才茶楼里的惊怕。瞧他表情不善,偏过头去抿唇偷笑。苏炙皱眉,发现对方眼底闪过笑意,他也不是善茬,夺了手中的帕子往那秀脸上抹,吓得她赶紧侧身。 河边很热闹,大家都围在自己天灯前忙活着。闹了一会儿,她屏了屏微微扶着他坐起身,弯了弯眸子,制止他的动作,轻快开口,“还没擦净,待我去边上搓搓帕子,你等着,很快就回来。” 苏炙单臂钳制住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初一踟蹰,往两边张望,见着此处隐蔽,不会有太多人看见,小声哄道,“好了,我不笑你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抹我,回头大家一起花脸,谁都笑不了谁。” 她想安慰他,让他平衡一些,抬腿间不知怎的脚下一绊,二人倒在大石后面。男人眼疾手快掩住她。倒下的那刻他躺在了下头。初一睁眼,意识到对方后背落地,怕他摔着哪儿,连忙直起身,无奈却收紧手臂,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 这时不远处的祈天灯缓缓飘上夜空。灯火映衬她的五官小巧精致,淡雅的儒袍,眉清目秀。让人忘了背后的痛,莫名看出了神。盯着她水灵灵的眸子瞧了半响,靠近,鬼使神差托起她的下巴轻轻贴了一口。 本是惩戒性一碰,可那嘴唇太软,细腻如斯,饱满丰盈。头一回这样碰一个女人,不知该用哪种力道,狠了怕她受不住,轻了……好像又觉得不够。初一惊住,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触之下,两人都懵了,睁眼四目相对,她的脸蛋迅速蹿红。苏炙盯着她,按进怀里。回味刚才那一触,来得太快,似乎没尽兴。察觉她并不反感,于是揽腰将身子贴近,打算再试试它的味道。 紧紧贴住,仰头含了她的唇。初一吓一跳,这动作来得太突然,伸手推他,不住挣扎。这是在外头,心道他要做什么。然而跟前的男人沉浸其中,根本不肯松手。用力拥紧她,一股陌生的感觉在心口漾开,随着唇齿间的纠缠,从未有过的滋味,吸允她口里的温热,照着本能,试着将舌头探入,触及间天地不见,什么也没有,唯有此刻怀里的滑腻馨香。 都说女人是妙物,向来自持的苏炙还未试过这些,在他的意识里永远只有战事与公事。有些东西可以控制,忙起来也就忘了。然而如今有了她,意料之外的微妙,让人乐在其中,根本不想疏离。 鼻子上的漆蹭了她一脸,彼此气息交织。仰头狠狠地享受唇舌纠缠的触感,感觉她的软,大手抚上她的腰,身体里热气上升,地处郊外未感狼狈,觉着再没哪刻能有这会儿刺激。 怀中人发出颤声,可劲推他,面上臊,又惊又怕。苏炙虽是专注于此,可耳力却是极好,远远辨得有人朝这边奔来,松手放开,二人口边缠着银丝,被她抬手抚过,随后赶紧退到边上。 萧尔齐很是时候地奔了过来,走近一看,师娘早已跳开,一脸拘谨地站在石头旁,而他师傅直起身坐在地上,态度沉寂,一副……打哪儿尝到甜头的模样。 至少在他的理解里是这个样子,举起手中巾帕摇了摇,小子笑盈盈地冲初一道,“师娘,牧哥儿买了帕子,你快拿去给师傅擦吧,这个好抹,很快就洗掉了。” 愣在其中未曾回神,被他一唤,初一这才醒悟过来。月色下双颊绯红,胡乱擦把脸小跑上前,惹得少年拧眉看去,心底顿生疑惑。 咦,师娘的脸怎么也沾了漆,是让师傅给抹的吗?可要是这样……师傅未免也太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