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受过一趟笞刑的竹桃被关在大牢中,双腿的剧痛与沉重的镣铐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倒在散发恶臭的干稻草上望着高高的牢顶,等待明日被带去断头台问斩。
她的眼泪在受刑的时候就已流干了。衙门的官老爷果然如青旖所说,对她家人把她骗卖去青楼不置可否,只说她杀孽深重,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不斩立决不足以平民愤。谢初蝶来是来了,却只冷眼看着她血肉模糊地瘫倒在地,竟然说从未见过她,是她血口喷人,还要老爷给她的莳花馆主持公道。她已哭干了眼泪,叫哑了嗓子,听她那般冰冷的话语,只想嗤笑,笑自己居然一时听信了那不知什么身份的女孩的妖言蛊惑,落得这幅田地。她杀了她所有的家人,只为了活得稍微像个人,而不是只供男人取悦,为了一口饭菜、一件衣服,就要和其他女子厮打半夜的奴隶。
难道她生来就只能那样过活,否则就只有如此凄惨地死去么?
她听到狱卒的脚步和交谈声渐渐靠近,想是来给她送断头饭的,她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却在牢门被推开之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你做到了。”
青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死寂,毫不掩饰话音中的惊喜。
“你明日就要死了,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她笑着问。
竹桃呆滞地摇了摇头,她只感到恨,却不知该恨谁,甚至连那灼心的恨意都渐渐淡去。她该恨她吗?可杀人的终究是她自己。恨谢初蝶?她就是向衙门承认她的故事,甚至向衙门求情,她也未必逃得了死期。恨把她卖到青楼换钱的家人吗?可那毕竟是她的家人。
那毕竟是她的家人,她却那般坚决地把他们杀了。
“你应该恨的只有被你杀了的家人,”青旖看着她木然的神情,知道她现在正是迷茫至极的时候,“是他们为了那么一点钱就在你那么小的时候把你卖到青楼,是他们让你受那么多苦,是他们把你逼到这幅境地,你只不过是做了你该做的事。你把他们当你的血亲,但他们可不这么想,他们只把你当赚钱的工具。你杀了他们,你才能活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