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人,调整铜钱,提升盐价利弊得失如何?”薛仲安问道卢希彭,心中迅速做着盘算。
“回殿下,铜钱价若贵,则银贱,铜钱兑白银则多,以前倘若十贯铜钱兑一两白银,现在只需八贯。但随之而来的将是货物价格的回落,尤其是各地农事逐渐回稳,铜钱早晚要调整,在于早晚而已。
至于盐价,盐价涨,则百业皆涨,若是涨的慢一些,倒也尚可。但陛下要弥补去年盐政损失,怕是不只是上涨一星半点。因此涨的过快,铜钱将更贱。
但今年夏秋两季农事企稳,又有利于货物价格回落,故而本官以为,无论盐价怎么涨,货物价格仍然会回落,只是早一些,晚一些而已。
陛下只许了盐价半年的上提,显然是有意避免其他货物回落过快,冲击盐政。同时在夏收后调整官兑,是为在此之前谋取更多铜钱,以充实国库。因此盐价、官兑调整,对国库较为有利。”
“那地方上呢?”
薛仲安又问,这时朱惟钧接话说:
“地方上得分南北看,尤其是江南与江淮。对江南而言本没有影响,但怀王在江南折腾,就有影响。夏收之前官兑不变,将严重伤及江南各州县富商,但若是在夏收之前调整官兑,又将伤及忽喇或是朝廷,故而最早只能定在夏收之后。
至于淮北,盐价上提对盐商们自然是有利的,朝廷也能藉此增加更多盐税。
同时夏收之后官兑调整后,铜钱贵,盐商们可能趁势过江兑换白银,对怀王在江南的势头有所压制,但夏收之前恐怕无能为力了。”
“也就是说,夏收之前,只能任凭怀王在江南肆虐?”
“恐怕是的殿下。”
朱惟钧肯定道,卢希彭心生一计接话说:
“除非能说动盐商先过江,顶住怀王在江南兴风作浪,然后拖到夏收后,局势能有好转。”
“但如此一来,江淮可能被怀王有机可乘。”
朱惟钧担心道,卢希彭不以为然:
“论财力,江淮盐商在江南之上。江南之富,富在金银,金银根本仍在铜钱与市场,谁人主宰了市场,谁人坐断财路。沈云卿在兰陵如此,蔡生廉在秀州如此,我等亦可往。
江淮盐商只需三成财力输往江南,便能稳定局面,待等夏收后,铜钱行市看涨,可藉此兑换白银,抽空江南财力,怀王能耐我何。”
卢希彭说到了根子上,上层经济的根本仍在基础市场,黄金白银的流通和兑换,依靠的是商品流通,而商品流通的主要货币仍然是铜钱,因此控制了中下级市场,就等于卡住了黄金白银的流通。
蔡生廉白银多,依然得从中下级市场入手,当丧失了中下级市场的控制,就无法再继续兴风作浪。
但蔡生廉的秀州模式,与沈云卿的兰陵模式有天壤之别。
蔡生廉模式霸占了秀州多数赚钱的行业,沈云卿则以金融为平台,个别重点产业为抓手,农业为稳定器,通过金融平台提供资金,扶持培养兰陵的各行各业,让各行各业自行适应经济环境,谋求生存和发展。
相比于蔡生廉的独霸,兰陵的行业发展更为健康,更具活力,并且无形中建立起更为合理,而对整个市场都为有利的宽松经济规则。
蔡生廉的独霸和垄断,只是为了赚钱而赚钱。
不可否认农耕时代的早期技术对生产力提高,对市场开发并不起决定性作用,尤其是当大家生产技术大抵想当时,谁的规模大,谁最终取得压倒性力量。
但沈云卿的变异,从某种程度上带来了超时代的理念,哪怕是理念的转换,都足以改变整个市场的行为模式,给市场注入强大的活力。
市场的盈利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活力,而是一个整天只能赚钱的机器,出问题是早晚的。
因为一台机器本身不具备造血的的功能,当丧失了活力,就丧失了自我修正和迭代进步的机会。
卢希彭的观点最终说服了朱惟钧,在两人看来,江淮盐商的财力远在江南之上,即便只抽出三成的财力,联合江南的富商,足以给予怀王势力以沉重打击。
薛仲安迅速权衡可利弊,最终决定采纳卢希彭的建议:
“那依卢大人所见,官兑多少为宜?”
“本官与朱大人粗略盘算后,以为定在一两兑五贯九百文,至六百三百文之间为宜,至于最终如何定价,还应该看夏收的时局。”
“可现在是七贯两百文啊,涨这么多,会否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