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夫人哪里有不适吗?”鲜于永宁一边收东西一边问。
鹿筝摇摇头,不过沉吟了一下又问,“我的情况你总归要让我知道一下的。”
“夫人放心好了,有我在,断不会让您有事。”鲜于永宁温和的面容上带着浅笑。
鹿筝心里没底,又看了一眼宗政煞,希望他告诉自己。
显然,他们都想瞒着自己。
临近生产的时间,东康宫格外安静。每个人都紧张不已,就连伺候的小宫女呼吸都屏住了。
鹿筝被这压抑的气氛整死了。
心中烦闷,又加上到了初夏,心中十分焦虑。
身子越发不便,她还是每天坚持在花园里走走。
总是坚定这样做有利于生产,鲜于永宁和宗政煞也拗不过她。
越到跟前,宗政煞却经常寻不到踪迹。
鹿筝心想,自己大肚婆,胖了,丑了,果然不被男人喜欢了。
心底略微郁闷,不过没人瞧得出她在想什么。
可她不知的是,宗政煞已经好些时日没去上朝了。
他陪着她吃饭,睡觉。却时常找空闲的时候,喝得伶仃大醉。
鲜于永宁瞧见了几次,也不做声。
他良心的不安,也就他自己知道。
而且鲜于永宁也明确地告诉了宗政煞,一旦生完孩子,就将鹿筝体内的蛊虫取出,她会得知一切。
到时候,不管作出什么的决断,所有的后果他都要承担。
鹿筝生子的那一夜。
与宗政煞出生时的景象十分相似。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鹿筝许久之前就睡的不安稳,临近生产时,越发不安稳。
半夜鹿筝觉得一阵抽搐的疼痛,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
宗政煞不在?去哪里了?
“人呢?宗政煞?”鹿筝声音沙哑,低沉地喊了一声。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屋内帷幔四飞,鹿筝觉得身上渗出的汗水被一阵冷风干,瑟瑟发抖。
她勉强起身,扶着桌椅行至外间。
便看到宗政煞靠在椅子上,身边散落一地的酒瓶。
她忍着疼,伸手碰了碰他的身子。
“宗政煞,快去找鲜于永宁和稳婆。”
此时,宗政煞才缓缓睁开眼。
屋内昏暗,此时一个雷电劈闪,宗政煞一个激灵,也看清了鹿筝一张不满痛苦的脸。
踉跄从地上站起来,宗政煞差点没踩稳摔在地上。
“筝儿,你先到床上去。”
宗政煞一边将鹿筝搀扶到床上去,一边朝着外面大喊:“快去请鲜于大夫和稳婆来!快去!”
东康宫为鹿筝生孩子早有准备,就算是今日狂风大作,烧在炉灶上的热水和随时待命的稳婆,鲜于永宁都以最快的速度来了。
宗政煞跪在床边,一直抓着她的手。
“筝儿,别怕…我在这里。”
鹿筝掀开眼皮看了看宗政煞,“别紧张,生孩子很慢的。而且你满身酒味,十分讨厌。”
听到她这般说,宗政煞略不自在地起身。
“我出去收拾一番再来。”
宗政煞出去时,与鲜于永宁擦肩而过。
此番,鲜于永宁一进去就瞧见鹿筝一脸悲切,一张秀美的面颊上布满沉痛。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鲜于永宁急切地将手中的药箱丢在一边,赶忙凑到跟前去为她把脉。
却被鹿筝一把擒住了手腕,她力气十分大。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他都告诉我了!你还要隐瞒我吗?”
“什么?他什么都和您说了?”鲜于永宁面色大变,“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你明明生产完就知道了……”
鲜于永宁关心则乱,看着鹿筝安慰道,“你放心,我必会保你周全,若是你生下孩子想离开。我也会带你走。”
“我不愿走。”鹿筝看着鲜于永宁的脸,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不愿?他这般对你了。你还不愿意?你还是我认识的姑娘吗?”鲜于永宁望着鹿筝,眸子里有几分失望,“不过世间的女子,对孩子总是格外柔情,大约你也聪慧新颖也不能免俗。”
“他不管做了什么…他是孩子的父亲,我必会原谅他。”鹿筝继续说,叹了一口气。
鲜于永宁突然怒不可遏,腾地站起来。
“你以前是多么伟大的女子,你是高高在上,骄傲不羁的。你以前是多少人的信仰,为了一个孩子,一个男人,就什么都不要了吗?他做出那么卑劣的事情,让你失去记忆,留在这鸟笼一般的宫殿,成为他一人的禁脔。你竟然还能原谅他?还能为他无怨无悔地生下孩子!你知不知道,稍有差池你就要死了!”
鲜于永宁说道情绪悲痛之处,眸子里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泪珠。
鹿筝眸子豁地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鲜于永宁。
“你说的…是真的?”
鹿筝嗓音低沉,不可置信地问。
那么,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他只是让自己做他的禁脔?
鹿筝突然眼中不满悲切,彻彻底底地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击碎了。
闭上的瞬间,滚烫的泪水坠落。在枕头上晕出了一片水花。
宗政煞再换了衣衫,再进来时。就发现鹿筝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鲜于永宁站在床边,背对着她紧闭双眼。
“怎么了?筝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宗政煞急切地凑到床边,抓着她的手问。
又转身看着鲜于永宁,“现在情况如何?筝儿的身子如何了?”
没有人说话,除了来来往往的宫人和稳婆不断地查看鹿筝是否破水。
屋内的气氛,怪异的让人心颤。
许久之后,鹿筝才睁开眼。
深深地看了一眼宗政煞。
“若是这的,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便闭上了眸子。
腹部传来的阵阵痛楚,她咬牙不发一声。
就连稳婆都叹息,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生孩子不出声的女人。
宗政煞似乎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绪,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看了一眼鲜于永宁,“她就交给你了,一定不要让她有丝毫差池。”
鲜于永宁点点头,在宗政煞出门的瞬间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他,真是落魄不如一条狗。
爱她的男人,千千万万。
想要得到她的更多,她那么聪慧,从来都是将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却在他这里翻了船。
若不是有几分感情,她断是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没有记忆的鹿筝,是真的一心爱着他吧。
可恢复了记忆的鹿筝,就说不定了。
鹿筝几次三番都疼到昏厥。
“鲜于永宁,你有没有可以止疼的东西?”鹿筝气若游丝地问,嘴唇苍白,汗水湫湿了头发和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