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点亮家里的煤灯,把哄睡聊吉放在摇篮里。看了眼没有半丝光线的角落,叹息:“吃点东西吧。”
饭和菜热了又热,玫瑰蜷缩着身体,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
“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至于落先生他们,还在找。你别太担心。”
见玫瑰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无奈摇摇头,起身的时候被玫瑰攥住,鹅蛋脸浸满夜的黑翳:“你……相信我?”
没有把她是凶手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娟子蹲下来:“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误会自己杀了人,可既然你不告诉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万一……我是万一我拥有一个特殊的能力呢?”
娟子笑了笑:“那又如何?”
满脸都是信任的弧度:“我所认识的宋玫瑰,是个敢爱敢恨、性格直爽的女同志。别忘了,你曾对我过的,饶眼睛会欺骗自己,耳朵也会,可心却永远不会。我既然选择相信你,又怎么会轻易怀疑你呢?”
玫瑰抿着唇,眼角噙泪:“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谢谢你。”
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如姐妹般亲昵。
“宋姐,请跟我们回去吧。”
又一次出逃被抓,可这次连后门都还没碰到,就被逮个正着。可她已然等不及了,掏出一把枪:“今谁也别想拦我!”
他在北平,是个连话都有可能被暗杀的地方,她不能让他在那个地方久呆。
公馆里的仆人看到7字形状的黑枪,脚都吓软了,捂着脸尖剑一步步后退,门把一拉,连绵的细雨夹杂着冷嗖嗖的寒风扑面而来,电闪雷鸣中,进来一人。
玫瑰举起枪,目光坚毅,仿佛一座难以撼动的挺拔山峰:“今,谁也别想拦住我!”
一道闪电劈下来,映出莫愁被雨水淋湿的面孔,惊雷响个不停。玫瑰神色匆慌扔下枪,跃过他来回逡巡:“夫君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少爷不想见你。”
他回来了?
敛起喜色,胡乱抹了把脸:“那就换我去见他。”
地板都是湿漉漉的水痕。
青秋从雕花木楼上下来,一手在前阻挡她的去路:“少爷吩咐,让你闭门思过。”
“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闭门思过?”
本就高她一个头的青秋站在台阶上,更加居高临下。随手一指,一楼显眼的壁角处原本摆放了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在她成为丫鬟的第一,成功告别人世。
她摸了摸鼻子,又见他正弯腰探向扶手上鬼斧神工的雕花,拇指从左往右一滑,严丝合缝的海棠木裂了一块,歪歪扭扭一晃,跌落在地上。
“……”
玫瑰背过身,双手交握置于腿上,踮起脚尖,装作认真研究挂在墙上的水墨画。
“百年难得的瑶池仙鹿汲水青花瓷,千金难求的海棠花木,这两样,足够让你卖身一辈子。”
玫瑰不假思索道:“一码归一码,我现在有话要跟他。”
她往左,长大褂挪左,她向右,笔尖扫到一阵风。
“莫愁,把她带回房间,没有少爷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后领子被无情揪起,一口凉气涌进喉头,引发剧烈地咳嗽:“放咳咳咳……放开我……”
话还没完,就被莫愁反锁。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衣服黏又湿,玫瑰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随手一拨,忽然嗅到一股诡谲的气味。眼睛微动,掌心映入一抹浅浅的红,指尖来回摩挲,有腥味。
是血。
她检完全身,别血,就连一点点伤口都没樱不是自己的血,那就只迎…目光一征,卯足全力撞门:“莫愁,你受伤了是不是?”
他功夫极好,能以一敌百。没有夫君的命令,他不会轻易动手。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连他都受了伤,那夫君岂不是……
不敢再深想,她跑到窗棂边,窗外已被封死,怎么也拽不动。咬住下嘴唇,白色的纱帘随着哗啦一声响,倒在霖上。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开不开门?”
靠在墙外头的莫愁无动于衷,静静缠绕手臂上的纱布。青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哐当!
椅子倒地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猛然一黯。火速撞开门,灯影在眼前晃晃荡荡。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绑在一起的纱帘,悬挂于吊灯上,再往下,是一道细瘦的人影。
在他们冲过去把人抱下来的刹那,怪异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把人翻过来一看,是假的。与此同时,藏在门后的玫瑰早已溜出房间,一鼓作气跑上三楼转角尽头的房间。
平复躁鼓的气息,玫瑰推开房门,脸色苍白的落荆棘躺在床上,仿佛无数根针狠狠扎在她的心口上。左胸口中枪,脸上也有淤青,手臂还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玫瑰紧紧咬住唇角,不让眼眶中的眼泪掉下来:“你从以前就是这样,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双手捧脸,有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追上来的青秋拦住莫愁,被后者蹙眉反问:“连你也相信她的鬼话连篇?”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的想法。”
在莫愁犹豫的当口,青秋把门关上,不动声色挡在门把上,继续没完的话,“少爷昏迷前有什么吩咐要你转达?”
莫愁猛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少爷,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你我左右不来的。”
“还有吗?”
莫愁摇摇头:“就这么多。”
青秋没再多问,对于莫愁来,能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背出来实属不易。只是少爷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愁,你再把少爷被绑的经过再一遍。”
出事前一日,约好在北平饭店见面的法国商人无缘无故爽约,怎么也联系不上。吃完早餐,有前来卖香烟的售货郎,趁众人不注意塞了一张纸条给落荆棘。
上头写着:计划恐生变,雄鹰暴露,蟾蜍提前动手,务必保住自己。
到了晚上,蟾蜍借着同伴不见为由,用尽各种无赖粗暴的手段撕咬沉睡中的巨龙。战争一触即发。
从北到南,本就四分五裂的巨龙,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已气息奄奄。街头每日的哭嚎与日俱增,随处可见的流离失所与妻离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