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雷雨绵延过后，青阳县终于迎来了好几日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无论是行客摊贩，或者挑夫走卒，见面皆是笑意盈盈。

沈言在守信院中修行看书，谢绝一切访客，亦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此际，他负手而立，神目含光，当空嘴唇翕动，似在与人说话。

“鬼劣，为师说的你可明白？”仿若意念跨越数百里，入得那玉梁山中，沈言语气淡然地说道。

“禀尊师，弟子明白。”阎魔洞内，鬼劣又是心惊又是敬仰，对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恭敬回应，一旁的红衣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既如此，重阳日到了，便由你持着‘敕雷’法剑与那周府狐女走上一遭，为师只有一点要求，不得让那些家伙伤害到三合村一家一户。至于后续事态发酵……如若你难抵挡，你只需要心中传唤，为师自会现身。”

“是。”鬼劣应声说罢，就发觉萦绕在周身的古怪意境业已消散，他清楚是沈言走了，不禁叹道，“师尊难不成已然恢复了真人的道行？这等无根无念的百里传音之术也能轻易施展，当真难以想象。”

“大人，听你这话的意思，沈真人那日在山神庙里真的是虚张声势？”

“此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么？”鬼劣笑道，“无论是真是假，师尊境界摆在那，远远胜过我所见过的一应神通之士，便是玉梁山神还在，也唯有气机之强盛可能超出，至于神异之处，亦是不如。”

“更何况……”他言语一顿，忽而自手心处浮起一道细弱的，雷光。

“更何况，师尊还有这百里传法的手段……”鬼劣喃喃说着，双目看向南边，“也许，有师尊相助，我真有机会再见到我那两位兄姊？”

他神色一阵恍惚，良久，回过神来，便对身后红衣道，“红衣，此行去那秘藏之地怕是有些凶险，我阎魔洞根基浅薄，也只能带你前去了，你姹鬼之法可曾功成？”

红衣闻言妙目横了他一眼，恼道：“大人你做了真人的徒弟，属下哪还敢打生人的主意？本来就怕孽力太深，影响大人，故只是吸食了几个为非作歹的山间强盗，好不容易等到鬼夜，又被真人教训了顿，错失机会，我这姹鬼之法啊，怕是修不成了。”

鬼劣愣了楞，眉头一皱，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虽然不怎么将普通人性命放在眼里，但自己这位红尘修仙的师尊却一向对心性有要求和约束，若自己私底下搞小动作，一旦被发现，只怕下场凄惨。

可要是让红衣放弃姹鬼之法……不行，绝计不行，红衣是他平生仅见的特殊山鬼，源身纯粹而鬼体妩媚，是除了自己那位大姊外，修炼姹鬼之法最合适的人选。

将来如真能寻见大姊，红衣可是一大助力。

鬼劣思索再三，便道：“罢了，你这几日且好好再祭炼一番我传你的鬼术，等见到师尊，我问上一问吧。”

“他一介仙道真人，还能通晓鬼法？”红衣有些不信，鬼劣闻言笑道：“你当真人是什么？所谓道妙之真，岂是你能想象的，好了，退下吧，我要修行了。”

红衣还欲再说，就见鬼劣摆摆手，不由神色悻悻，退了出去。

于是简陋的内殿之中，只剩下鬼劣一人。

他再度将手中那道雷光浮起，眼中流露出炙热的光芒。

……

而在守信院里的沈言此际安顿好了一切，看看风和日丽的天色，不由自语道：“倒是个道别的好天气。”

“沙沙——！”身旁槐树忽然垂下枝丫，勾住沈言的袖子——这已不是在挽留，而是在强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