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掌杵地,她边磕头边求饶:“求你放过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磕了许久,她再度低下的头并未碰到地面,被他用手掌托起。
她下意识的抬眸,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
“你有多久没那样喊过我?”章呈粤的声音有些闷,看着眼前神色痛楚的女人,原来他的心并没空,只是为她死了。
可此刻,居然因她心痛。
她面色一僵,而后艰难的动动唇:“阿粤……”
她极其温柔的看着他,希望可以唤回他的人性。
他没有话,只是静默地盯着她看。
一道银亮的光划破际,仿佛要把无限苍穹撕裂开来,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震耳欲聋。
院子里的树叶簌簌落了一地,一团接一团的浓云黑压压的一片盖住空,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阵势。
月哥儿被雷声吓的再次大哭起来,同时章呈粤的眼眸里再次浮现出浓烈的杀意与厌恶。
雷声越来越响,轰隆隆的,那闪电竟忽的成了一条游龙在空中肆意张狂。
章呈粤皱着眉头起身欲迈开脚步,右脚却被祭扶晚一把抱住:“我求你了,别杀他好不好?”
她是真的慌了神没了主意。
她很清楚章呈粤原本隐下去的杀意,忽的又生了起来,是因为什么。
孩子哭的她心乱如麻。
章呈粤没有动,低头看着脚下狼狈不堪没有自尊的女人。
他很不理解,祭扶晚可以为了一个别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而下跪求他,却在三年前狠下心对被柳家扔到城外的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这个女冉底是什么做的?
他给了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一个眼神。
很快,孩子没了哭声。
祭扶晚抬头的刹那,闪电在章呈粤身后劈下一片亮光,他逆光站在阴影里,高大,恐怖,压迫。
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却清楚看到抱孩子的男人用手捂住月哥儿的口鼻。
暴雨如瀑布般铺盖地的倾泻下来,像一把神将的巨型薄刀砍的祭扶晚灵魂尽碎。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倏然睁大双眼,眸内泛起血丝,嘴里发出一阵凄惨尖锐的哀嚎。
章呈粤凄楚的看她一眼后,转身离去,男人冷酷的将孩子的尸体扔在她的脚边。
“章呈粤,你会不得好死。”她几乎用生命扯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对着他行走地那处喊出这句话。
猛烈的暴雨里,树也被风吹的“呼呼”的响,章呈粤在昏暗的院子里顿住脚步,他的西装湿透,冰冷雨水顺着头发滑落到脸上,又一滴一滴的迅速滑过下巴,形成股水流,滑进衣服里。
还有的从裤脚落下,融进地面上的水里。
鞋底踩出圈圈涟漪,溅起水花。
没人敢去看他的脸色。
只听见他冰冷彻骨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夹杂着雷电声更加让人脊背发僵发凉。
“你要是自杀的话,我会让柳铭宿和祭家所有人陪葬。”
那是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似乎连都在悲悯。祭扶晚将柳府的尸体一个一个用车拉到郊外的树林里埋葬。
柳家上下三十几口人,她整整花了三三夜才一一埋好。
没人帮她,所有人都躲着她,唾弃她是扫把星,祸害精,克全家。
发了疯的浣儿也趁她没注意自己跑了。
最后祭扶晚一把火烧了整座府邸。
柳家就此消失。
地牢。
一碗汤汤水水,发着馊味,上边儿漂着几根咸菜。
狱卒把祭扶晚的午饭往牢门的缝隙中一送,一丢,碗底在地上打了个趔趄,汤水洒出一半。
祭扶晚身着囚服,蓬头垢面坐在草席上,未曾看他一眼。
狱卒冷哼一声道:“我劝您呐还是吃点,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活受罪。都到了这地儿,就别摆你柳家少奶奶的谱了。”
狱卒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这柳家啊早亡了。还是亡在你柳大少奶奶的手里。”
祭扶晚回敬冰冷的神色:“柳家被谁灭的门你们心里清楚。”
“瞎聊什么呢你!还要不要自己的狗命了。”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牢头揪了狱卒一耳朵,跟祭扶晚赔了个不冷不热的古怪的笑脸,随即拉扯着人走了。
祭扶晚一把火烧了柳家后,就被警察厅以“灭夫家满门”为理由抓了起来。
祭扶晚知道这是章呈粤的授意,为了把她逼入绝境,再看她反抗挣扎。
章呈粤的性子她太了解了。
柳铭宿是他牵制她的一张王牌,所以柳铭宿没死,至少目前没死。
章呈粤在跟她耗,也是跟她赌。
赌她会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求他。
祭扶晚把手臂咬出了牙印,即使这样她仍旧不想松口,牙齿深深嵌入皮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身上的痛重一点,肩上背的罪孽好像就轻一些。
这是祭扶晚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祭扶晚咬着咬着就晕了过去。
祭扶晚感觉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全身发烫,烫地人很难受。
她想喝水,但梦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哪来的水。
“水……”祭扶晚口干舌燥地穿梭在一片漆黑之中,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惶恐不安之际有人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出那片黑暗。
把她带进他们的过去。
青山,绿湖,吊桥。
有人捧起一捧水递到她眼皮底下,真而纯粹的目光看着她宠溺道:“喝吧。”
那是少年时期的章呈粤,简单到一眼就能看清楚他整个人。
那也是祭扶晚喜欢了十二年的人。
祭扶晚恨的是现在的他,当年的章呈粤依旧令她心弦触动。
祭扶晚知道这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