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常皓翻阅速度很快,他估摸着中午休憩的时间也快到了,便想快速扫过最后几幅绝迹海兽的图画,却猛地在最后一页顿住。
那是一颗模糊的肉球,没有参照物,禹常皓无法辨识它的大小。他心头跳动,这个肉球模样的海兽似乎没有眼瞳,没有嘴巴,没有排泄口,看起来真的只是一颗光洁无比的硕大鹅蛋。
隐隐有太初的召唤在他的心底升腾而起,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心里仿佛有一万只海兽在咆哮嘶吼,有一万柄刀剑在相互轰击,汹涌的骇浪掀起直到苍穹之上,夜幕之上瞬间坠降滂沱,银蛇腾转,天雷轰鸣。可是忽地,这一切感觉尽皆消失,似乎从未出现过。
禹常皓心余震撼,往前翻页,仅记载了一句话。
“天盖,目前仅存的绝迹异兽。”
他估摸着正午休憩的时间快结束了,便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上,再将锁链复位,随后出了藏书楼,找一个廊宇歇着,等有人进入藏书楼之后才起身跟上。
藏书楼的活计真的算不上繁重,比起以往在码头的工作这简直算得上轻松,禹常皓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工作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今天又是没有任何捉弄的一天,卫伍似乎忘记了他这个人。
禹常皓也没在藏书楼内见过卫伍以及他那帮跟班,想来倒也正常,卫伍那样的渣滓又怎么会将时间耗费在藏书楼呢?
虽然他心中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如今的状况对他来说却是极好的,他希望卫伍多被某些事情缠身几天,起码让他能拿了这周的工薪。
尽管今天的工钱被扣了,但是昨日的还在,明日,后日以及往后的几日,他会安分守己,好好赚他一笔。
他推开杂物间的木门,想重新清洗抹布,已经接近藏书楼闭馆的时间,他再擦一排隔间的桌椅便差不多了。
他低头搓洗抹布的时候瞄到脚后跟的扫帚上似乎躺着什么东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一看,顿时眉头紧锁起来。
《海兽百解录》,这不是他午时偷偷翻阅的书吗?他最后将它放回原处,就连锁头所挂的链扣也完全复原,为什么书会出现在这里?
他低头将它拾起,用尚还湿润的手拂去上面的灰尘,不过这样一来书页上就沾了水渍,于是他便把书放在胸前擦拭。
擦着擦着他脑中轰然一闪,突然明悟。
可是已经晚了,半掩着的木门被外力猛然踹开,砸在石墙上轰响。门口一人来势汹涌,指着他厉声大喊,“贼子,偷书!”
离得近的学员被惊动,纷纷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狭仄的隔间。禹常皓愣住,此时他的手仍将那本《海兽百解录》摁在胸前,看起来似乎正欲将书塞进胸口的交襟处。
大喝之人背对学员,但是不必回头他也知晓此刻身后的目光尽皆投了过来,他咧开嘴,露出仅有禹常皓能瞧见的诡笑。
禹常皓的手无力地坠下,知晓自己中了陷害。
他认得那人,那是卫伍的一个伴读随从。
他继续叫嚷,很快便引来了更高位阶的人。
藏书楼教习蕴含怒意的嗓音在过道上响起,“藏书楼内禁止高声喧哗!”
声音逐渐接近,教习身着黑白交绘的长袍,撇着眉头现身于书架的端尾。
那伴读侍从立刻迎了上去,满脸义愤填膺,“教习,您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他打算将图书偷偷塞在胸前带走。”
教习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停在禹常皓前方。
禹常皓拿书的手抬了抬,随即又垂下,“事情并不是这样子的。”他的音量微弱,不确保教习能听见,可是听见了又能如何?身后那么多人目睹了他的动作,他们都是证人,谁会相信他只是想擦去上面的水渍?
教习的眼神在他身上漂游,禹常皓却拿捏不准那目光中所蕴含的态度。
“你又为何如此凑巧撞见他的逾矩行为?”教习突然扭头。
那人显然意料到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我家公子不小心将饮水打翻了,令我过来寻块抹布。”
教习随他指的地方望去,旋即点头。禹常皓也望去,他看到了卫伍,在好几个隔间外抬高头来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桌面上流淌着淡黄色的茶水。
教习的疑虑被打消,便回过头来盯着禹常皓。
他伸出手,禹常皓便把书放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