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梅蕊新妆桂叶眉,小莲风韵出瑶池。云随绿水歌声转,雪绕红绡舞袖垂。”
夜神与火神真不愧同出自天帝血脉,一个反复无常,一个喜怒无常。
一边说着讨厌红色,如今却将她变做个红彤彤的红包套,唯恐下一秒有人凑上前来对她道一句“恭喜发财”,她身上可没红包利是能发出去。
润玉凝视她许久,且双眼中闪烁一种叫她看不懂的神采,不过稍许时候,肚里好似灌了几杯佳酿,一股热气冲上头脸,叫她全不自在地左右闪躲他的目光。
“传说上古鲛人能歌善舞,忆儿着了这件鲛绡制的广袖流仙裙叫润玉不禁神往当年鲛族风采。”
对他这条小时当成鲤鱼养大的龙来说,比起向往满天神佛,早已销声匿迹的鲛人才能算作儿时的美梦吧。
“……我不喜欢跳舞。”那些年苦练祭舞让忆如吃了好大的苦头,至今想来仍头皮发麻,觉着苦不堪言,因此露出满面抗拒。
恐怕男女之间便是如此,得陇望蜀,充满遐思,润玉探手将她发间的翳影枝取下,只留自己所赠的寒玉桃花簪。
人面桃花相映红,花飞莫遣随水流。
忆如不舍地望着他手中的翳影枝,和她相伴这么久的护身符呀,自血玉珏后,她身上的念想掉了一件又一件,也不知何处是尽头,真真心中滴血。
“今日这位长辈,我盼着忆儿能露出自己最漂亮的模样去见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夜神,万分不解——她一直长这副模样,不能像仙人、妖魔将法相变换来去,又何来的露出最漂亮的模样呢?她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漂亮的!
“忆儿穿红色真好看。”
恐怕无论往前还是往后,再也没有一抹红色能如这般让他心中悸动,仿佛在心上点了一盏灯烛,红的透亮明晰。
他回眸露出一笑,与她十指交叉握在一处,自此便觉心安。
仙风飘过,邝露回过头,一阵清风拂面,余光瞥见一阵红云飞过,不知是栖梧宫人还是月老门下仙人张扬地飞过。
洞庭湖域仍如往日平静,府门前,两个蚌精陪伴恩主养子,与他一道在空地上玩耍。
那条小泥鳅抬头见上次来过的漂亮仙人又来了,当即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热情迎上前。
“大哥!”见他身边站着个生人,立刻停下脚步,踌躇在原地。
叮叮咚咚彷如泉水相击的琴声停下,脸上青紫未褪的彦佑仙君推开大门,见到夜神背后的可人儿双目一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来,拱手施礼。
“大殿去而复返不过徒劳,干娘如今心思正钻入牛角尖,断断不肯与你相见,还是再容她缓上两日再说、再说。”
润玉低头看向那满脸懵懂的丫头,面上毫无遮掩的脉脉深情叫彦佑仙君心中一惊一乍,立刻张开眼使劲打量那丫头。
若说第一眼,那是断断比不上水神之女锦觅仙子的。
那仙子真正生得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其容貌之盛,艳而不妖,傲而不骄,逼人夺目的很,轮到他这等天生受不住美色的人见着,当下即是骨酥腿软,挪不动脚步。
而面前红衣的姑娘,虽姿容不及锦觅仙子夺人眼球,但其风姿仪态也非寻常仙子可及。脸若银盘,眼似水杏,鼻腻鹅脂,腮凝新荔,唇不点而绛,眉不画而翠,与花界众位芳主站在一道,其绰约逸态,定会抢了长芳主所掌花木名号,当她才是花界的牡丹芳主。
生平得意之事乃是编撰六界美人宝鉴的彦佑仙君见到她便觉得指尖生痒,恨不得立刻变出一只笔来,将这姑娘原原本本的画到书册里。
看痴了眼的蛇仙叫夜神心中不悦,当即清咳两声权做提醒。
“嘶——这位美人敢问芳名,家住何方啊?”
犯了花痴病的蛇仙痴痴靠上前来,却叫夜神拦在中间挡住了视线,犹自不甘地踮起脚,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颤,慌得很——恐怕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非但心动!他全身都又痒又痛起来,这反应比当初见到锦觅仙子还来的厉害。
若忆如听到彦佑仙君的心声,必定要做出澄清:你这哪里是心动,怕是没了魂都比现下聪明,身体都知道怕了。
她抿唇一笑,杏眼微弯,“蛇仙平日里偷了酒仙多少美酒,喝花了眼儿连我也认不出了?”
这样一个美人儿!他怎么可能见过!
见他还不顿悟,忆如学润玉咳嗽一声,挺起胸膛,学男子外八的站姿,从背后掏出一把折扇,展开扇面,将提着“百无禁忌”一面对着他,缓缓摇起来。
“今日不见吾友凌光,好生无趣。”
她见蛇仙吃惊地瞪大眼珠子,目呲欲裂,满面惊讶,恶趣味地缓缓加上一句,“昨日的小虫叮上去,是何滋味儿呀?我这里有一副特效膏药,也不知对不对彦佑君的症。”
小白脸是她,无名仙娥是她!这丫头是跟斗战胜佛学成七十二变吗?他怎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当即蹭蹭蹭后退三步,终于知道那心慌神迷的感觉哪里是心动,是身子在叫着危险二字!
“顽皮。”
忆如皱皱鼻子,在扇后悄悄吐舌。
清醒过来的彦佑仙君看他们孤男寡女还牵在一处,刚刚好像就是个纨绔男子化身的姑娘变作一个娇怯怯的小丫头,一边肚里发酸,一边敲开门回复去了。
——即使与亲儿有重重矛盾,绝情驱赶,也定会亲自见见能陪伴亲子千万年走下去的姑娘。
待出来时,彦佑仙君略过一旁的夜神,朝忆如摆出请的姿势。
“干娘想单独见见这位姑娘。”
嘎吱——
洞庭君府邸凿水底山石而建,与天界高屋广厦、富丽堂皇相比,乃是一条曲径通幽处,两旁石壁上镶嵌湖底珠贝,洞顶三五步一颗夜明珠照明,也是一番绝不逊于天界的珠光宝气。
琴声又起,为她指引方向,青色纱帐后一位隐约能看出妙曼身形的女子见她过来抬起头,朝她望来。
想必,这位便是洞庭君了——也是,润玉的娘亲。
“姑娘,再近一点。”
忆如拾阶而上,双手敛衽身前,并未冒失掀开帷幕。
润玉带她前来都不忘塞入怀中的药罐,用于谁身上显而易见。身上带伤痛,又不肯轻易见人,恐怕定是伤到女子爱如性命的脸庞,自然,还是不要鲁莽去窥看的好。
“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我姓李,名忆如。”
“……这名字,少见,可有何含义?”
“如果按我爹的性情,我十有八九应该取名如意哒!”忆如口齿伶俐落落大方地将自己底细抖搂个干净,“我亲娘身怀六甲之时遭逢大难,幸得一位侠女相救,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给我起名忆如。”
夜神敏锐多思的性情恐怕父母都有份,只听那帘幕后轻“咦”一声,洞庭君声中带了几丝伤感。
“亲娘?你的母亲没有陪伴在你身边吗?”
忆如垂下眼,眼角有一丝伤感怀念,嘴角反而上扬,露出一副自豪之态,“她也是个大英雄,为了拯救族人,以身为祭,护佑了一方生灵。”
“如此高义,舍身不畏死,确实是位巾帼英雄……”
洞庭君口中含糊不清的低喃着什么,随后站起身,青葱玉指挽起帘幕,露出其后妖冶娉婷的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