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城市的边际线随着天色绵延,飞行于上空的飞机划出优美的弧线,在外劳累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身躯行走在璀璨城市中,车与人流像两条交叉线,一来一往。
“你的心里状况很不稳定,当从自残、虐他人那里获取不到安全感,你只会有更极端的行为。”
“失去记忆的痛苦会一直加深你的潜意识,越是想要记起,越是忘记,从朋友的角度我建议暂时放下工作放松一段时间。”
“如果你对这段记忆耿耿于怀,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治疗,我知道你很排斥心理治疗,但我会用催眠的方式一点点唤醒你之前的记忆,这是最好的办法。”
“秦念,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希望你能够考虑考虑。”
空荡的客厅中没有一丝人气,完全被黑暗包裹,投影屏幕前一个女人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赤着脚,双臂抱着膝盖,那张美艳的脸失去了镜头前的风华,满是倦怠,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般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珠转了转,眸光如同幽深的黑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浪,那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看着让人浮想联翩。
从心里咨询诊所出来再到回家的过程当中,华烨霖的话一直徘徊在秦念的脑海,如果这时候打开灯就会发现,秦念的脚边是满地的玻璃碎片和酒水干涸的痕迹,可是这栋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在微弱的屏幕光中显得更加孤寂。
秦念面对着投影屏幕,手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隐约从中飘出一点烟气和明灭的火星,她就静静地坐在荧幕跟前思绪飘得零碎。
有些时候抽烟是缓解压力的方式,这也是有些人们会选择唯一一种方式,没有罂粟劲儿大,却比罂粟上瘾。
没有多少人知道光鲜亮丽外表下是腐朽的枯骨,人们往往会以第一印象对一个人下定论,更多的是道听途说。
秦念被贴上的标签太多了,一开始可以随便撕掉,但跟着时间推移,被贴在身上的标签仿佛一颗种子,种在了皮肤里开出腐朽溃烂的花,强行摘下会疼、会流血、会直面过去,若不摘只能任由肆意生长。
投影屏幕上放着的是粉丝们给秦念录制的生日祝福,这都是喜欢秦念很多年的老粉,他们只了解秦念光鲜亮丽的外表却不了解真正的她。
各种声音冒了出来,一张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当中,或兴奋、或激动,粉丝把明星当神祇拱着却没有想过明星到底配不配。
至少秦念始终认为自己不配。
从心底发出的厌恶让她作呕,那些不加以验证的虚假标签更是伤害她的匕首,表面装作不在乎,实际上怎么可能不在乎?
流言蜚语,她在乎的要命,但也只是之前。
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不在乎了,一切都没有了在乎的意义,她被伤害的,她失去的都不会回来了,那些痛苦记忆每分每秒都会浮现在她脑海,提醒着她年轻时的冲动。
“喜欢女人?”
“变态、恶心!”
“也不怕得病。”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伤人最深,粉丝们的祝福此刻在秦念的耳朵里已经变成了另一种,这种声音是她最熟悉的,是她以为没有任何隔阂可以去信赖依靠的。
血浓于水四个字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父母的伟大之处在于可以为了子女付出所有,也可以不经意间伤害到子女。
“你变成这样也是我们的错,但是你要知道被传出去我跟你爸爸的脸面往哪儿放?”
“那些红眼病的亲戚得戳着你的脊梁骨!”
母亲大吼大叫和沉默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无形的在指责秦念,但是她也没想到,面子比女儿重要,为了所谓的面子,把她送去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飘着消毒水的小屋子里台灯照在上方刺痛双眼,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轻灵的钢琴曲缓解紧绷的神经,身体逐渐放松。
音乐随即转变女人淫靡的声音穿透耳膜,周围站着的人戴着医用口罩,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观察着各种生理反应,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脑海中渐渐形成了人们原始欲望的画面。
交叠、起伏、潮水一涌而来。
不同性别变成了相同性别。
在外界的刺激下有了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在这里变成了不正常,任何一种举动都不正常,当冰冷的电极避开要害粘在身体的各个地方,每当出现生理反应,机器的电流就会流窜全身。
整个身体都在抽搐却动弹不得,只能忍受痛苦,在迷糊中醒来又被电流击中晕倒,再次醒来,反反复复,直到看见同性会忍不住恶心才算停止。
一复一日的治疗当中,非正常的人变得正常,成了不会给家长丢面子的正常人,只是眼中的光彩早已在折磨当中不见,目光呆滞,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秦念抱紧被回忆侵袭的自己,努力去回想那段空白时期,除了治疗和家人的厌恶之外,想不到任何东西,神经在跳动、头脑在发疼,身体犹如筛糠般颤抖。
一幕幕的画面交杂,屏幕的光照在秦念的脸上,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苍白的脸满是痛苦,她张了张嘴只发出类似野兽般细微的低吼,嘶哑尖细。
“不...不要。”
“不能...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