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链哐啷碰撞的声音有几分清脆,这时钟毓才更清楚地认知到――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珠落玉盘、丝竹之声才是悦耳的。
风声,水声,人声……不一而是。
任何美好的,丑陋的,都存于心上点缀了花纹的追忆里。
气氛一时松懈。
紫沅那边认定了无人识得铃音草药的气息。
路凝风这边又有娱乐可看,一时之间倒是并不太紧张。
只见他全然不知晓大难将要临头,还利落地耍了几下铁钩子,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那儿。
就连钟毓也被他惊着几回,他那长钩可不大长眼睛……
估摸着是条瞎的。
但见那长钩一瞬延展开来,直直指向紫沅,穿过她的发髻,钩在了她发间紧紧扣着的琉璃串珠上。
那串珠是一件法器,决计是扯不断的。
“啊!”
紫沅只觉得头皮一紧,痛得她忍不住一缩,身不由己地跟着那长钩子,被拽到了路凝风身边。
那些人原先并不在意路凝风耍劳什子的钩子,如今却是反应也来不及,只由着他将人生生携走。
钟毓赶忙起身,退后几步,腾出位置给紫沅姑娘落地。
这可怜的女子没有受伤。
修真之人大都体态轻盈,气蕴身内。
紫沅姑娘也是如此。
她维持不住平衡,落到了地上,到底还是被涌起的灰尘呛了几下。
两方人同时站起身。
这边谨慎着,同时屏住了呼吸,那边则是怒了。
“你们在这里燃了迷魂散?”
路凝风抢占了先机,厉声质问道。
“什么迷魂散?”
经过这些日子的面对面、两两相望,那边的男修终于对着路凝风这边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状似不知。
然而心底如何想,旁人亦是不知。
路凝风气极反笑,道:“你以为我们不认得?”
这是要特意趁着安知明不在的时候解决他们,再等到那雪域人同大哥回来,坐收渔翁之利?
若稳妥一些,便是夺了九凤宫灯,去深入洞窟更里头的暗道。
漆墨之地的洞天福地所在,便是直指此处。
想来也是不亏的。
路凝风冷笑一声,他也想听听他们打算如何欲盖弥彰地解释,或者巧舌如簧遮掩这个事实。
同时手上亦不忘使力,制住紫沅以威胁男修一伙人。
紫沅是他们的筹码。
虽不知眼前这伙人为何屡屡违背修真界未曾言明的规定,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道理,许多人还是懂得的。
“你们抓我做甚?我一个弱女子,你们这样咄咄逼人――”
紫沅仍旧是挣扎不得要领,低声斥道。
路凝风沉着脸,不语,将她交付到身后那一位面上爬了疤痕的剑修手上。
那剑修是个恶趣味的奇男子。
他夸张地笑了笑,面上如同烂臭蜈蚣一般的疤痕在宫灯的光下立马扭动起来。
于是,紫沅噤声了。
一切如他所愿。
手中的人质不再闹腾,路凝风又是那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色。
他道:“你们燃的迷魂散?现在想说不认得了?”
“我们确实不认得。”男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紫沅虽在丑陋可怖的剑修手底下求生,却仍然不安分地要小声辩驳上一句。
只是她这般细声细气地解释,身体却不敢动弹一下。
均因那剑修短剑剑尖所指之处,正是她的咽喉。
钟毓觉得这些日子的自己,仿佛划完了这辈子的水――
她实在是划水太久了。
但是现如今,依然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对面那一伙人,仍旧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她不过是路凝风这个老二带着的花瓶一只。
钟毓看了看正不服气的紫沅,心道自己才不在意这点小事。
因她同样认为紫沅、她身边那姑娘也是如此。
彼此彼此罢。
剑修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一点钟毓清楚得很。
若说路凝风偶尔也会色令智昏,迷糊上那么一小会儿,那么剑修就是从不曾对女子假以辞色。
面皮虽然腐烂,但那眼神向来清明。
目前,钟毓所知被其不假辞色之女子,就只有钟毓自己一个。
现在大概还要再加上一个紫沅。
若是对方一直不承认下了迷魂散,路凝风也不可能真的杀了紫沅,最终还是要拖到刀修和那小公子回来。
至于安知明与小公子到底回不回来,还是拖着残缺的身躯回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所以洞窟中一切皆是变数,人生也皆是变数。
紫沅则是握在手中的一个筹码、一个变数。
只要抓紧了,这个机会就逃不掉。
剑修显然是个凶恶的,不负其面容之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