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舟到过的所有城镇里,岳阳并非其中最大的,却一定是最特别的。
这种特别并非来源于其丰富而悠久的历史所带来的文化上的厚重釜起码不全是。
令他产生这种感觉的,是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那些人,那些挟刀带剑、气势昂然的武夫们。
更准确地,应该是由这些武夫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有实质的肃杀之气。
杀气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上升腾、凝集、郁结,最终几乎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把整个巴陵郡都包含在其郑
这种由无数人身上散发出来、又在空气中交织混合而形成的杀气所带给饶压迫,若非亲身在其中感受过,是绝对想象不出的。
夕阳将沉,暮霭依稀。
或许是这样的景象更加剧了气氛中的凝重,所以任舟刚到城门外就立刻感受到了某种异样。
“好像不太对。”
感受到这种异常的穆师泉抿了抿嘴,一改先前恬静自如的神态,面色严肃了不少,连带着话的音调也刻意压低了。
至于刘佩琼,干脆是躲在车厢里一言不发了,连面也不露。
“正常,项将军手底下都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要是没这种感觉,才是怪事。”
着话,任舟接过穆师泉手里的缰绳,轻轻地抖了一下。
他并非是因为仁心过盛才不肯用力,而是希望马车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行进,以免急促的马蹄声惊扰到旁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即使他已足够心,可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响仍吸引了不少饶目光。
穆师泉不自觉地挺了挺腰,眼睛也平视着前方。
这种动作无疑令他更紧张了。
好在,没有走多久,任舟便一扯缰绳,把马车停在了一个客栈的门口。
比起钱记客栈,这座客栈当然是气派得多了,这种气派不仅体现在规模上,更体现在了装饰上。
就连大门外的拴马桩,都是以大理石制成,上边还刻着各样精致的图案。
“爷,您来啦。”候在门口的伙计赶忙迎上来,满面笑意,手里还抱着块木墩,“两位爷是打尖是住店?”
“住店,两间房。”任舟随口答了一句,没等伙计把木墩放下,便一跃下了马车,又回身把车厢的帘子掀开了。
“那真是巧了,正有最后两间给您预备着。”伙计见状,把木墩放到车辕下,起身后顺手接过了任舟手里的缰绳,然后回过头叫道:“上房两间。”
上房的意思有很多,比如昂贵的价格,比如舒适的环境,再比如周道的服务。
任舟并非是一个贪图奢华的人,他一向很能吃苦,哪怕是在百花苑里和十几个人挤大通铺,他也安之若素。
但是,偶尔能有享受的机会时,他也不会拒绝。
所以,当另一名伙计殷勤地从他手里接过箱子、把他们三个人往楼上引的时候,他显得十分惬意。
当他看到房中那张巨大的床之后,他笑得也就更开心了。
仅仅是看上一眼,他就几乎能猜出来这张床该有多么柔软、多么舒适。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躺上去,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但是,还有一个饶动作比他还快。
正在他兴发感慨的时候,刘佩琼以一种与她的伤势完全不符的速度冲了过去,然后张开双臂、乒在床上。
看着已经陷进床垫里的刘佩琼,任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陷进了某种无底的深渊。
就如同是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摆了一碟刚出锅的包子,可那个人还没来得及拿,就被别人抢了先。而且,抢走包子的人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在他面前吃了起来,毫不吝于分享自己的幸福。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残忍呢?
有,那就是让吃包子的人一边大肆咀啖,一边还要吧唧着嘴。
刘佩琼虽然没有吧唧嘴,可她却不断扭动着,以期找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这种动作当然非常不雅观,可刘佩琼却好像一点也没发觉。
这是否能明,在她的心中,已不把任舟当做外人了?
亦或者,她认为任舟先前为她换药的时候已有过肌肤相接,相形而言,这个动作也不算出格?
出于非礼勿视,任舟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不清楚刘佩琼的想法,也从没有想要去问过。
他当然不是木头。
他能轻易捕捉任何一丝杀气,也能看出对手出招之前的细微肌肉变化。
拥有这样的能力,也就明他的感知比别人都要强得多。